王晓娜说,她父亲当年还没起家的时候有个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两个人同甘共苦,一起打拼,一起办企业,但后来他的朋友患上了肝癌,临死的时候就把十岁的儿子托付给了她父亲,当年她才七岁。
她父亲就养着这两个孩子,把朋友的孩子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这个孩子从小没有母亲,王晓娜的父亲就对他倍爱有加,供他念书,但这个孩子却不成器,等她父亲起家以后,这个孩子就花钱大手大脚,交了一些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做朋友。
后来她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就把一部分家产交给了这个孩子管理。这个男孩就是老二。
等王晓娜长大以后,老二就对王晓娜产生了好感,开始疯狂的追她,但王晓娜从小不喜欢老二,而老二迫于王晓娜她父亲的威严,也不敢胡来,但这家伙却很有耐心烦,对王晓娜的追求从来没有断过,即便王晓娜没给过他好脸。
但凡跟王晓娜接触过的男人,他都会把人家揍一顿,而王晓娜他父亲因为社会交际范围比较广,又加上跟老二的父亲有过生死之托,所以就一直护着他,甚至有时候打通公-安-局,保老二没事。
老二虽然本性不怎么样,但人是很讲义气的,颇有江湖侠客的作风,爬山出事以后,他没有打算报复我,倒是他那些以平头为首的手下,见我没给钱,自作主张把我打了一顿,而当时王晓娜过去以后,以为黄丽丽也挨打了,所以才给了平头一个耳光,后来平头把这事对老二说了,老二还揍了平头一顿。
王晓娜说,其实当时他爸的意思也不是非得让我拿多少钱,他家不缺钱,就是想看看我的诚意,没想到我连个诚恳的态度都没有,所以他就打算难为我一下,不过他的初衷不是把我打残废,而是让我记住,办不到的事,最好别打肿了脸充胖子。
王晓娜说,他爸知道平头打我以后,狠狠的教训了老二一顿,老二虽然当时没说啥,但对我有些怀恨在心,以为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晓娜还说,老二现在自己有个企业,他那一群手下因为经常惹事,所以外界都以为他是黑社会,而她爸也因为一直罩着老二,就被冠了个“王老大”的名号。
王晓娜告诉我,之所以公安局长亲自去送钱,而且给了我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是她父亲的注意,她父亲跟公-安-局长是同学,之所以这么办,是不想让社会上再对老二等人有什么侧面的议论,毕竟现在这事还是小范围知道,这也是王晓娜迟迟不跟我说的原因。
王晓娜的这些话,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离奇的故事并非都是传说,当他们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才能明白,社会永远是一个你猜不透,看不懂的大熔炉。
我除了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王晓娜说完,很假的笑了一声,又对我说:“如果以后老二再找你什么麻烦,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这个好意我心领了,一个男人如果把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都托付给你个女人,那么这个男人你就自行了断了吧。
我感谢的话还没说,王晓娜又对我说:“这件事总的来说,你是吃亏的,如果再经济上你又什么困难,可以跟我提。”
其实现在我对王晓娜已经没有了那种仇富心理层面的鄙视,她的话是出于真心的,而我,一个和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素昧平生的关系的这么一个人,无论她有什么帮助,我都是不能接受的。
“娜娜,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还能过得去,而且我挨了这顿打,认识了你,也值了。”我说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这么说,或许是为了让她高兴一下,也或许是给她一个值得自豪的资本罢了。
黄丽丽这个厕所上了四十分钟,知道我俩没了话,她才回来。
“不好意思啊,碰见个熟人,聊了一会。”黄丽丽笑着跟我俩解释。
我跟王晓娜相视一笑,没再说别的。
事情似乎是平静了,但我的心却没有平静,高大斌的事我一直放在心里,而且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越来越担心起他,我不知道他的后台如何硬,他自己是否能搞定,但我知道青青的父亲是个亲民的领导,我去找他说情,多好他也会给我个面子,即便对高大斌有一丁点的好处,那我也就值了,自己心里少一点自责,我会活得更加舒服一些。
在家休养了一周,我又一次来到市委大院。
门口站岗的武-警记忆力超凡,一眼便认出了我,但登记还是免不了的,有过第一次的实践,轻车熟路,我便来到了青青他爸的办公室门口。
这次我长了个心眼,临进市委大院,我买了一盒软中华烟。
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我推门进去。
青青他爸正在看着一个文件,抬头见是我,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对我说:“小刘,你怎么来了?”
青青他爸的表情跟我预想的有些差距,我以为他会起身迎接,笑容满面,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也没见到笑容
“哦,于叔叔,我来找你有点事。”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得不开门见山。
“哦,坐吧。”于叔指了指我上次坐过的沙发,他自己坐着没动。
“什么事啊?”青青爸问我道。
我刚坐下,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中华烟,打开,拿出一根递给青青他爸,说道:“于叔,抽根烟吧!”
青青他爸勉强的笑了一笑,用手把我的烟挡了一下,说:“我刚掐灭了,嗓子不是很好,不抽了。”
我把烟又塞回烟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回到沙发,坐好。
“小刘,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青青他爸有点催促的意思。我的脸皮很薄,至少在青青他爸面前,但我没啥后路,我是来干啥的自己很清楚,心情比来借钱那阵还紧张,因为我发现,青青他爸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于叔,是这样,我有个同学叫高大斌,我听说他被免职了……”我只说到一般,悲催的停住了。
青青爸一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我心虚。
“呵呵,我倒是忘了,高大斌也是你同学啊。”青青爸笑了一下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是啊,免职了,因为贪污受贿的问题。”青青爸又说道。
“于叔,那啥,那个大斌是我的同学,您能不能照顾一下……不免职可以么?”我终于说了出来。
“哈哈,小刘啊,你是真幼稚还是天真啊?”青青爸听完突然大笑了几声,“你认为我又那个能力么?”
“叔,您不是纪检委书记么?”我硬着头皮说。
“我说小刘啊,你不懂官场的规则,这件事别说我说了不算,就是我说了算也不能按照你说的照顾照顾啊,这是要犯纪律的,明白么?”
我听着这句话很耳熟,当初我找高大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照办,难不成青青他爸也在示意我让我给他送点礼?
“你同学的情况很特殊,这是涉及到民生方面的违规,上边很重视,青青也找我说过情,没用的,处理他的决定是上头开会研究过的,法律不是市场上卖菜,可以讨价还价,法律是说一不二的。”青青爸继续说。
“于叔……”
我刚想再求求请,青青爸打断我的话,说道:“小刘啊,你也别说了,就算你找到********说情,这事也改变不了了。”
我一时无话可说,青青他爸看来还真是个清官,没有一丁点松口的意思。
我还没想好怎么再去说这个话题,青青爸突然问我:“小刘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哦,谢谢于叔的关心,已经好多了。”我赶紧回答。
“我听说你挨打跟黑社会有关,到底怎么回事?”青青爸问道。
“不,不是,跟他们没关系。”我撒谎了,如果我解释老二他们不是黑社会,那会费太多的口舌,而且我也答应了王晓娜不说出来,也只好厚着脸皮胡扯了。
“呵呵,小刘啊,是也好,不是也罢,你还年轻,我希望你走正路,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年轻人,心气不能太高,否则你会吃亏的。”青青爸意味深长的对我说道。
这些话貌似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教育,但青青她爸的话却让我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他对我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对我的看法发生了变化还不足为奇,让我没想到的是,青青他爸点燃了我给他买的一颗烟,对我说道:“小刘啊,今天你正好来了,上次拿钱要不你还是给我打个欠条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彻底明白了,上次他不让我打欠条是觉得我这个人还有可能挣到十万块还给他,如今他对我已经失去了信心,虽然没有张口跟我要钱,但打欠条这件事跟要钱已经没有了本质的区别,我来找他替高大斌说情,他如果真的是个清官,没答应我,我不怪他,现在他把我看得一文不值,甚至对我的未来失去了信心,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的打击?我尊重他,感谢他,但我容不得他看扁我。
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非常客气的对青青他爸说:“于叔,我刚才正想跟你说这事呢,等过了年,这些钱我就可以还给你了。”
说完,我走到他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笔,又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白纸,郑重的给他打了一张十万元的欠条,欠条上写明了还款的日期。
青青他爸没说一句话,等我打完了欠条,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台,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在自己名字上,按上了手印。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用什么把这些钱还给他,但我在他面前没有丢面子,我没心思跟他解释,我能理解他,如果换做我,我可能连他都做不到。
跟青青父亲道别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小刘,下个月青青要结婚,欢迎你来喝喜酒啊。”
我笑了笑,说道:“于叔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