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是本科毕业,上了四年大学,花掉了三年半用来泡妞,半年用来玩网游,虽然经过N次补考,终于拿到的毕业证,但其实他脑子里就连自己学的什么专业,恐怕现在都忘了,要说他的特长,我想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对于我来说好歹也学过几天习,对于材料这东西虽然知道的不多,可皮毛的东西起码是懂得,不过这不算是我的手艺,如果当年我再加把劲,考上个博士,或者博士后之类的,或许现在正穿着白大褂,拿着仪器,人模狗样的搞研究,但我现在跟华子已经没什么区别,我的学问并不是吃饭的资本。
我跟华子难得聊得这么投机,或许是两个年轻人苦逼的人生碰撞出了同命相连的火花,也或许是作为一个男人甚至肩上的担子之重,以至于我俩把各朝各代的亲戚朋友都聊了一个遍。
华子说他有个表叔,是他张家的骄傲,现在在京城一所知名大学教书,华子说他的这位表叔每次回老家都开着宝马车,大包小包的往家拎东西,让他们家在村里赚足了面子,谈起这些,华子的脸上洋溢着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而且在他深邃的眼里,我明显的看到他在拿我跟他的表叔作比较,意思就是,你看人家,你看你,同样是高材生。
华子的这个消息激起了我的兴趣,我研究生时候的导师虽然也是搞学问的,但他的能力非常一般,而且从来都申请不到什么项目,别说是宝马,就算是宝来,他也买不起,华子说他这个表叔如此牛逼至极,我还真想去拜访一下,顺便让他给我介绍一位材料学的老板,我还想重回炼丹炉练一练。
其实这个想法很早就在我脑子里萌生,说到底,我现在就想重温一下上学时代,现实社会的东西让我觉得我格格不入,而那种单纯的冒水的大学,才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青春,这个想法是慢慢在我的脑子里生成的,现在华子这么一说,这个想法就如同沉睡了几千年的火山,猛然间爆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干脆趴在了桌子上,把脸凑到华子跟前,问他道:“哥们,咱这个表叔,关系近不近?我觉得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华子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杯,莫名其妙的问我:“下手?啥意思?”
其实这件事说白了跟华子也没啥关系,无非我就是想认识一下他这位表叔而已,好像对华子另谋生路没什么帮助,但我却很想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在往前迈进一步,当然,这也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出的下策,我甚至没往深处去想,以至于后来弄巧成拙,让我重新找回自己的路,也未在意料之中,当然,那是后话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跟华子说了说,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斜着眼道:“我还以为你他妈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想法呢,原来就是想攀高枝啊!”
“兄弟,这不是攀高枝,有关系不用,过期可就浪费了。”我无耻的解释道。
华子最后答应我,趁着这几天放假,他决定跟我去一趟京城,找他那个表叔,一来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二来他也想到北京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个好工作或者好女人,其实我知道,华子纯粹是为了我,他若是想在北京,或许早已经就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俩到了京城,见到了华子他表叔,我才知道,他的这个表叔竟然是京北大学的一名博士生导师,这种牛逼级的学术人士,在全国也不超过一百个人,怪不得华子把他捧得比天还高,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
华子的表叔叫张传顺,五十岁左右,这个年纪的人,能混到这个层次,已经是非常罕见了,华子称他为叔,我称他为张教授,我并不是对长辈的不尊重,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感觉,那就是咱都是搞学问的,而不是亲属投靠来的。
张教授把我俩安排到了京北大学的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个四星酒店,里面的设施要比外面的四星强得多,本来他是想让我俩去他家吃饭的,结果因为家离得太远,他也走不开,所以就在学校外面找了家饭店,给我俩接风洗尘。
张教授表现的非常热情,他说我俩难得来一趟,让我们多住几天,好好玩玩,我俩点头应者,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去跟他提出这件事,但真的见到他了,我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发现华子对他表叔表现的过分客气了,完全不像是叔侄之间那种随意,而张教授的热情也让我感觉到更多的是客套,而非是那么直接的亲近。
吃饭期间,我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如果盲目的提出让人家帮忙,那么只要人家一句话,就可能把我拒之门外,而且我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倒不如明天,或者后天,反正十月一又没啥事,所以整个饭局,主宾三人倒也和气,张教授一直跟华子说着老家的那些事,我则在一旁当了一晚上的听众朋友。
回到招待所,我忍不住问华子:“我咋感觉你这个表叔有点……有点那个啥啊?”
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比较贴切了,我就是感觉华子跟他表叔之间不是那么的亲,甚至觉得有些生疏,并没有亲人之间那种随意。
华子的脸色不是很自然,嘴里叼着一根烟,冲我一摆手,道:“兄弟,这年头,不是亲爹亲妈的,谁肯替你出力,我估计我叔也明白了咱俩的意思,唉……这个啊!”华子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在空气中撵了撵。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需要送礼?
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礼到了事自然就好办得多,现在华子的表叔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实质上根本就没把我俩当回事,就算是请吃顿饭,那也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你若不付出,别人凭什么帮你,这话在现阶段,那是相当的贴切啊。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刺激华子道:“妈的,我还以为你俩关系多铁?”
华子并没有多大反应,一脸平静的问我:“你打算咋办?”
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十月一假期结束,我就打算辞职,一来,这事我考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二来,我跟杨慧这关系也搞得不明不白,就算是一夜 情,那我也没法在书店呆下去了,再说,我被高新坑了这么多钱,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追回来,就算是杨慧帮了我,那我也没脸在继续混下去了,今天既然来了,我就打算试一试,张教授帮不帮忙,就看我的造化了。
我看了看华子,对他说:“我想明天去找找他,起码把这话说了,成不成的也不枉来一趟。”
“那你自己去吧,我不想指望他了,回去我自己再想办法。”华子把烟蒂使劲摁倒了烟灰缸里,说完起身去了厕所。
华子不想指望他叔,我也能理解,毕竟这小子自由惯了,整天跑南跑北,他已经成了一只没人放的羊,如果寄居在他叔的篱下,我估计他也受不了,况且他一直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见到他叔的第一面,估计他已经灰心了,而我跟他不一样,我现在属于三无青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想抓住他,至少这样我不会后悔。
第二天一早,我让华子给他叔打了个电话,约好了地点,我出去买了一张一千块的超市购物卡,虽然有些心疼,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成,但就算是打了水漂,我觉得也值了,不试试永远不会知道行不行。
至于送礼这种事,以前我是觉得很神秘,很遥不可及的,总觉得自己低三下四求着人家要自己的东西,多少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但现实把我的脸皮磨的越来越厚,以至于把这件事看成了天经地义,而且我还有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往外送东西,别人应该感谢我才是,直到若干年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你需要送礼的人,有很多是不需要你的东西的,不像我,苦逼的像个要饭的。
华子没打算陪我一起去,我也没打算让他去,虽然张教授跟他有亲戚,我只是个打酱油的,但既然来了,那我就打算放下自己的面子,京城这么大,我这么渺小,就算丢了人,也丢不到老家去。
张教授只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碰头的地点选在了我住宾馆的大厅里,我本来是想去他家的,可他不乐意,反正这是人家的地盘,他说了算的。
张教授见到我,并没有多么让我心情大好的表情,口直心快的问我:“小刘,什么事啊,还得咱俩亲自见面,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这虽然是客套话,但我也听得出,他有些不耐烦,不来吧不给他侄子面子,来吧,他又觉得掉了架子,我赶紧送上笑脸,奉承道:“张教授,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这倒不是什么事,有话你就说吧。”张教授道。
我明白,他不想浪费时间,我也不想跟他多啰嗦,便干净利索道:“张教授,这次来京城本来打算是给您带点特产的,但老家您也知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笑纳。”说着,我先把卡拿了出来,打算塞到他上衣口袋里。
张教授见状赶紧后退了一步,四下里看了一眼,很沉稳的道:“呃,你这是干啥?”
由于我反应有点迟钝,结果卡还在我手里。
今天如果这卡送不出去,那我的事我也不用说了,但凡是找人办事,礼送出去了,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如果送不出去,那你连想也不要想了。
不行,今天就算是拼了命,我也要把卡给他,要不然,我不但白花了一千块,来的路费也要搭上了,况且我的脸往哪里搁?
“张教授,您别误会,我就是想表达一下心意,这卡无论如何你也要收下。”说着,我又一次想把卡塞给他。
张教授似乎并没有要的意思,夺来朵去,我俩几乎扭成一团,不知道详情的还以为两个人在打架,那阵势就跟情敌之间的战争一样,你退我让,我退你让。
最终我还是失败了,张教授放出了一个狠招,他说:“你这孩子再这样,我可要走了。”
没办法,我只能把卡攥在自己手里,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觉得我跟他之间,那么疏远,完全不像是在一起吃过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