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地质问简直令人无从作答。
谢华年默然良久,只觉得后牙被自己紧咬得发疼。
“你这么说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给出别的回答吧……”她十分颓丧地叹了口气,垂下手。
“你心里还有别的回答吗?”王不爱毫不掩饰揶揄。
“喂,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还真是惹人不快啊!”大小姐很想努力表达一下不满。
“确实知道一点。毕竟,我们家的妹妹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呐。虽然我是不太明白你们那种奇怪的‘爱好’。啊,真的好想带不理去看一下眼科。”王不爱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小姐已经彻底放弃了,露出一张很想打人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的脸。
你怎么管教妹妹我不管,不过你也别当我的面这么说啊!
程锦哪有你说得那么差,你至于这么……嫌弃他?
这么说来,沈弦好像也……很嫌弃程锦呢……
“总之你差不多也该好好想想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吧。”
王不爱又还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有这句话反复在耳边转着。
这样下去不行的,其实最明白的就是自己了不是吗……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目光无法自已地又向墙角转去,落在那只还在和炸毛猫团子打架的巨型犬科身上。
沈弦正夸张得跟王不理扭成一团,似乎可以看见竖起的耳朵和尾巴。
喂……竟然真的像猫狗大战一样打起来了啊……
明明是如此滑稽的事,然而谢华年却怎么都无法笑出来。
是吗,原来沈弦你也一直都在忍耐迁就着我的任性啊……
“好啦,看起来你现在很需要这个嘛。”王不爱的声音带着肆无忌惮地诱哄。
谢华年接过递到手中的杯子,看也没看,仰头饮下。
洋酒。不是她喜欢的口味。但却意外地,从舌尖灼上头脑,只想沉迷。
等到风尘仆仆的顾大律师终于摆脱了客户的纠缠赶来,倒霉村村长沈医生已经只能一脸哀怨地把醉得走不稳路的大小姐往自己预定的房间拖。王不理四仰八叉地睡死在角落里。罪魁祸首大魔王则是神清气爽地坐在外廊,微笑静观。
“我记得你昨天刚教过不理‘别人的私事还是不理比较好’……”这惨景让顾南国一阵无力,连自己的设定是“面瘫”都忘记了。
“对啊,就是叫她不要理我才方便随便欺负啊。”王不爱接得天经地义,顺手倒一杯茶送上,“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不过‘大小姐’倒是真的有点变了哦,感觉比起以前更有种‘让人看见就想蹂躏’的气质呢。”
“不爱……”顾南国犹豫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不太有淡定喝茶的勇气。
“没关系啦,那家伙根本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会去听的类型吧。”
“倒是没错,可是——”
“好了好了,反正是‘别人的事’,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王不爱托腮笑着,眼角愈发光华狡黠。
“……”
怎么总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微妙呢。
但是顾大律师只挣扎了一下就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对了,说起来,UTV有个制作人,女的,姓萧,叫……萧子棋,你知道吗?”
跟大魔王相处的秘诀就在于,不要掉进她的逻辑圈里转个不停,而要努力把她带到自己的控制圈中来。深谙此道的顾大状立刻绕开了危险话题。
“好像听说过哦,怎么了?”王不爱难得微微挑起眉,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没什么。下午在客户那里遇见这个女人,似乎是客户的熟人。她跟我问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么事?”
顾南国略一迟疑,委婉说:“问谢小姐和咱们之间的关系。”
这还能有什么关系好打听的,无非就是想挖坟翻一翻三角关系的馊饭呗。
王不爱不着痕迹地轻笑,“你怎么说?”
“能怎么说?你和谢小姐是朋友,我和她不熟。这本来就是事实。”顾南国略顿了一瞬,“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忽然问起那么久以前的事,还是不怎么相干的人。”
“‘不怎么相干’就是说还是有一点关联咯?”王不爱敏锐地眯起眼。
“啊,她说沈弦的姐姐是她大学时候的好友。”顾南国点头,“不过这应该只是套套近乎而已吧。”
“也可能不是哦。”王不爱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她是想让你替她传话吧,告诉沈弦或者年年,她在跟你打听这件事。听来好像根本就是知道你会去见客户才特意去和你‘巧遇’的。”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都不会觉得我能做到吧。”顾南国很有些无语。
“那是正常人的逻辑。”王不爱不在意地往男友嘴里塞了一块沾满芥末的寿司,盯着他乖乖咽下去了,才继续说:“正常人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挖你年湮代远的隐私吗?除非她看你不爽很久了故意找茬。”
“……”
于是被塞了满嘴芥末辣得很想流眼泪的顾律师彻底无语了,无论身,还是心,都完全没办法继续和大魔王辩论下去。
“可UTV应该不会想和谢家扯上什么麻烦关系才对啊。”王不爱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方夜空。
今晚的月亮轮廓模糊,却依旧大而明亮。
“总之,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们俩。”大魔王望着月亮沉思许久,恢复了惯常的微笑。
“……你确定?”顾南国试探着企图确认。
“嗯,‘别人的私事还是不理比较好’嘛!”王不爱扭回头来,两眼亮晶晶的,笑得人畜无害。
“……”
不知道为什么,顾南国疲惫的身心忽然同时泛起了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莫名想要念一百遍往生咒啊……
白月微光下,风铃轻响,萤火虫烂漫飞舞,所爱在身旁。
明明应该是让人感到幸福得想要念着诗哭出来的画面。
坐在外廊前的沈医生默默收回凝视着小院温泉的视线,看住和衣醉死在地上的谢大小姐。
幸福……才怪啊?
这根本是辛苦地恨不得捶着桌子哭出来吧。
沈弦在心里默默挠墙痛哭了一顿,无可奈何开口。
“喂,华年,铺盖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好歹起来换了睡衣到被褥里去睡啊,这样会着凉的。”他推了推谢华年,试图将她喊醒。
遗憾,完全失败了。
谢大小姐翻了个身继续睡得跟懒猫一样——就差没在梦里舔舔爪子。
这种情况真是怎么办才好?
沈医生无比虚弱地挣扎了一下,一边在心里再次把肇事责任人王不爱大魔王正过来反过去骂了一个轮回,一边……咬牙解开了谢华年的衬衫领扣。
不过他很快就不骂了。
画面太养眼。
谢大小姐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并没有因为长年的养尊处优而生出多余的脂肪。
虽然小时候一起玩水、甚至洗澡也并不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但此时此情——这种毫无防备地躺在眼前,脸颊上还带着酒精灼染的微红,完全任人宰割的状态,显然大不相同。
沈弦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放。
所以说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好想就这样抱住她……
亲吻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不……万一被发现的话怎么办?
说来说去,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竟然真的乖乖的被灌到醉成这样……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如果不是醉倒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能够这么“亲密”吧……
这样想一想,搞不好还得要多谢——
意识到自己竟产生了类似“幸亏华年喝醉了啊,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王不爱那个磨人精偶尔还是会做点好事的嘛”的罪恶想法,沈弦下意识一把钳住了自己的右手腕,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的自我压抑。
但呼吸依然无法克制的急促起来。
炽热。
如果做了这种背叛信任的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一定会被厌恶到绝交的。
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败给“妄念”呢,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啊,传说中的良心和节操!
可是……如果只是偷偷亲一下的话,应该也不至于——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仿佛发展出了人格,彼此激烈地在脑海深处排斥着,抢夺主导权。
被困扰的沈医生俨然一只不知所措的野兽,来来回回地犹豫。
然后,就在沈弦不知道第几次强行把自己的手掐回原位时,原本还在昏睡的谢大小姐忽然睁开眼直直地坐了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从刚才就一直蹦来蹦去的。”她睁着眼睛,困惑地盯着沈弦,乌黑如墨的凤眼里依稀还有未散的潮湿。
“华……华年……你醒了?”
沈弦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吓得猛蹦起来,来不及反应已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心脏要炸了一样,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谢华年却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梦游般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哑着嗓子低声嘟囔:“我去冲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