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又翻过了凄凉的一页……
当大魔王不爱小姐终于嫁出去了,啊不,是王不爱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一个大名顾南国昵称“顾面瘫”的人——也是她的现任男友身上的时候,谢大小姐在第一时间怀着无限感慨的心情,派出身边最信任的“随从”陆弘代表自己紧紧握住了这位焕发着神性光辉的救世主的手,并送上了最发自肺腑的祝福:“顾兄,你……请务必多多保重!不爱以后就拜托你了!”恨不得立刻大赦天下以此分享自己堪比刑满释放的……喜悦。
至于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的外界谣传版本就完全不可信了。
虽然当年,似乎确实是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交替着猛传了一阵谢大小姐和王不爱为了抢一个男人闺蜜反目的血雨腥风,以及谢大小姐和王不爱百合情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平民男横刀夺爱的喜闻乐见。
狗血八点档什么的,大众总是最爱看。
后来这件事就以女主角之一王不爱每天胡编一个版本的“故事真相”透露给不同的线人,开心地搅了一把浑水,搅得所有人都懵了恶心了啥也不信了而不了了之了。当然王不爱小姐除了玩得很开心之外,也没忘了在私底下开盘下注做局坐庄捞一票……
总而言之,王不爱就是这样一个大魔王般的存在。
如果有人要说王不爱明明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才对,那么谢华年大小姐一定会沉痛地送他八个字:
“善自珍重,早备棺材。”
和谢大小姐抱有相同想法的当然还有沈医生。
不,或许应该说,比大小姐更咬牙切齿一些吧。
此刻的沈弦蹲在墙脚,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大小姐被半路杀出的大魔王掳走了,美妙的独处时间扑啦扑啦飞走了,幻想中的温泉旅行搞不好也快要泡汤了,一股深深的弃犬般的悲伤便从心底汩汩地冒了出来,满腔阴郁的潮湿。
“为什么大魔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老天爷你到底有多恨我……”他抱着头,沮丧地呻吟。
抱怨刚一出口,同样被“扔”在角落的王不理的声音也立刻蹿入耳中:“这是我想说的话吧?特意来休假还要遇到讨厌的家伙!” 夹着不满
“那还真是失礼呢,能请你解释一下‘讨厌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吗?”沈弦敲了敲铺着榻榻米的地板。
“哦,抱歉,我天生比较诚实而已。那种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敌人’的家伙说‘讨厌’已经算是客气了。”王不理丝毫没有反省意思地摊平了双手,“不过我和你的话怎么看都算是相同立场,应该可以成为盟友吧?”
谁跟你立场相同?
沈弦没好气地皱起眉。
果然还是小鬼,说话不客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自作主张。
但王不理却是一脸“都已经被一起扔进角落了你就别不承认了”的表情,颇具安慰意味地拍了拍沈医生的肩膀,擅自接下去说道:“说起来,你们俩既然一起来这里,也就是说已经差不多了吧,‘那个’。”
“哪个?”沈弦微微一愣。
“装什么傻啊。当然就是说‘那个’啊。你喜欢那家伙不是吗?”王不理晕倒状翻了翻白眼。
“啊……啊?”
沈弦一时有些发呆,旋即紧张起来,下意识便向谢华年所在的方向望去,确信大小姐并没有听到,才稍稍缓和下来。
胸腔里依旧怦怦跳个不停,总有种做贼被人抓到的不自在。
这种忽然被戳中心事的感觉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尴尬来得更加贴切,下意识就想要辩白。
“只是看她有点消沉,所以来散散心吧。”他目光游移,缓慢地开口,“你跟你姐还不是一起来这里——”
“我才不是跟老姐一起来!那家伙明摆着是和顾面瘫约会,约会啊!虽然主角迟到了,但我真的只是被拽来当苦力的!苦力!姐俩一起泡温泉什么的……就算我想老姐也不会愿意啊!毕竟,这种地方就应该是情侣一起来才会有那种LOVELOVE的感觉嘛!”王不理全然没有自觉,喋喋不休地继续发着牢骚。
这小丫头真的会说人话吗?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沈弦愈发黑云压顶,有气无力地发出几百天没吃饭一般的哀声:“为什么连你都知道……”
“你这家伙太明显了吧。”王不理丢给他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明显吗?”
“不明显吗?”
“……很明显吗?”
“很明显哦。”
“但是,她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沈弦不由再次向正坐在玄关前的谢华年看过去,忍不住轻声一叹。
如果真有那么明显的话,为什么当事人反而半点反应也没有呢?
“咦?”王不理盯住沈弦,似乎没反应过来般眨了两下眼,忽然爆出一声惊呼,“咦咦咦咦咦咦——不是吧!”
“你在乱叫什么啊!笨蛋!”沈弦被叫得心里发毛,跳起来一把捂住那张可以吞鹅蛋的嘴。
这样大声乱叫未免也太危险了!
万一被听见的话……
无法想象,沈弦只觉得整根脊柱都凉了。
王不理倒是全然不怕,一点也不客气地将沈弦拍开,颇鄙视地侧目盯着他。
“你自己才是笨蛋吧!为什么真正到了要紧事上反而婆婆妈妈的?什么叫作‘她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难道你连好好把心意说出来都还没做到吗?”
连串的追问,堪称无礼的责难,虽然也是压低了嗓音在说的,依旧令人如坐针毡。
莫名,沈弦竟觉得羞怯。
他甚至无法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只喃喃犹如呓语:“都这么久了……如果真有可能的话,就算不用说出来,多少也应该能感觉得到——”
“感觉你个头啊!你脑子是棉花做的啊?”王不理诧异地打断他,一副气得冒烟的模样,“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出来,心意当然都应该要坦白说出来才行啊。那种期期艾艾不开口总想等着对方先去意会的家伙其实只是懦弱没胆害怕承担责任吧!你是这种人吗?”
“当然不是了。只是觉得……觉得……”
沈弦本能地反驳,说着说着,却又失声。
明明全世界都已经看出来了,那家伙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无视一样。
是不是不希望我说出来呢?
这样想着就觉得,一点底气也没有了。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明言的真心话。
其实并不是不想说出来,反而是太想说了,偏又没有说明的自信,如此矛盾到几乎就要崩溃。
“可怕。为什么凡是和那位大小姐扯上关系的都是一副凄惨模样?那家伙其实是鬼吗。”王不理看着在神色复杂中沉默的沈弦,发出“嘶”得抽气声,夸张地抱住胳膊。
“我才是想问,你那个‘程锦师兄’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弦立刻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她,“突然插足进来,突然消失了,突然又跑回来,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到底想干什么啊?能不能干脆一点——”
“喂!师兄是怎样的人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吧?有什么资格这样讲啊?”
说到程锦,王不理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一副弓起背哈着气准备战斗的架势。
“我没事干吗要去了解他。”沈医生摆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冷脸侧目盯着身旁正“哈哧哈哧”喷气的小猫,“同理,你又知道华年什么就敢一而再再二三的对她大放阙词了?”
“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吗。”王不理差点整个人趴到地上,“切,真没见过这么护短的。小心眼!自虐狂!”
“啊,多谢谬赞了,彼此彼此。”沈弦显然气还没有出完,眼角笑意愈发泛起闪闪寒光来,睨一眼还在愤愤捶着地板的王不理,反问:“王小妹,我说,你这么殷勤地撮合我和华年到底是在指望什么呢?就算华年不跟程锦复合,那家伙也不一定给你接盘啊。”
其实这么说是很有些刻薄的。
沈弦觉得心里的恶意已无可避免地漾出来了,无论如何努力,也堵不住。
但王不理就好像天生的粗线条女战士,根本不把这些含讥带讽的语言攻击放在心上,只是理直气壮翻了个白眼,哼道:“明明是我善良、热心又可爱不可以吗?”
“那位程先生还真受欢迎呢。”沈医生歪歪嘴角,“他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这么维护啊?你眼神这么不好,大魔王也会伤心的吧?”
“啰嗦死了!老姐才管不了我!”
“哦,那就是说告诉她也没关系了?”
“……你这死老头子个性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气死我了!小气鬼当心走路被猪踢!”王不理额头贴着地板,只好抓狂地狠狠揉自己空气蓬松的可爱短发。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又竖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沈弦对面,拧着眉开口:“喂,我是很认真的说啊,你也好,程锦师兄也好,那位大小姐能不要这么摇摆不定的赶紧选择一个把这种奇怪的关系结束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