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湖边小屋的日子自然逍遥快活,锄地种菜,养鸡养兔。锄的是黝黑黑的松软土,种的是南瓜、萝卜、洋葱、芦笋各式各样菜;养的白毛红毛走地鸡,跳的是极速贪吃的赛跑兔。好一副田园生活图!
哪知这美好快乐的生活也有终结的一天。这日德德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消息。
皮鳇在家做些家务事,喂鸡喂兔晒玉米,打扫完地板又去修补漏雨的屋顶。见德德回来问他:“我吩咐你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德德将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说:“都有了,你说的我不会忘记。”皮鳇拿来一杯蜂蜜水,一边说:“今天倒比往日回来晚了。”德德喝了蜂蜜水解渴,一边说:“路上有事就耽搁了,不过还不算太晚。你今天在家无聊吗?”
皮鳇说:“去湖边玩了一回,做了点家务,盼着你回来。”德德笑了,说:“我知道你只是盼我早点将东西带回来。”皮鳇说:“当然不是。你既是回来晚了,想必是路上又听到什么新闻,什么要紧事,说来听听。总听不到外面的事,也够无聊的。”
“我们要和北海的雅尼国打仗了!”
“北海?什么雅尼国?”
皮鳇自小生活在山谷中,又不曾读书识字,对山谷以外的世界并不了解。
德德就解释说:“琥珀国北边是汪洋大海,叫作北海。北海宽达数千里,海中有几个大岛,一个大洲,并有一国叫作雅尼国。雅尼国是尼特人所建的国家,人口据说有七千万。尼特人身材矮小,额头又宽,生性十分好战,凶残。只是隔着大海,我们跟他一直相安无事。”
皮鳇说:“原来是这样。”但又疑惑不解,问:“这便奇了,既然是这样宽的海域,来回都不方便为何还要打仗?”
德德说:“你不知道,这些年来,琥珀国和尼特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尼特人十分好战,能够打架解决的事决不动口。再者如今尼特人新王继位,国内都对这位新王给了极大期望。那新王唤作提里斯一世,心机极深,野心勃勃,又爱玩弄手段,简直恨不得一日之内将我塞恩多大陆都攻占了呢!今日我在集市上见有公文,说是要征兵入伍,年满二十的都要去报到。”
皮鳇听了不以为然,说:“年年都有征兵的公文,你怎么就单凭这一张公文断定要打仗了呢?”
德德说:“征兵不是每年都有,没说要打,我看也快了。”
皮鳇说:“要打仗的又与我何干。他们要打就打,我想只要和你在这里过些安稳日子,别的不管。”
德德听了这番话有些生气,不过仍心平气和的说:“国家要打仗我们终究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况你我还年轻,需为国家效力才是。我已经想好了,不日带你北上首都,拜见国王陛下,再为你谋个一官半职。”
皮鳇听了摆手道:“我不去。我不去那样远的地方。再说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做官?我又不识字,也不懂得行兵打仗,做什么官,说出来倒让人笑话了!”
德德说:“你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你不走我可要走了。”他本想这样说让皮鳇顺从,皮鳇一听说他要走立马急了,道:“你不能走。留在这里多好!”德德说:“那你跟我走。”
皮鳇不听,德德只得好言相劝,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足足劝了半日。两人争吵了半天,脸都红了,最后都不说话,只坐在桌子边沉默。
皮鳇沉下心来想一想,也许去京城也是好的,毕竟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事物那么多,也能见见世面。况且若是德德一个人北上,自己留在这里,没人说话也是没趣。于是答应了。
未来几日德德开始处理家里的物品,能送人则送人,典当则典当。也不浇花,把菜地耙了。皮鳇在一旁看着可惜,说:“不毁掉留着多好,日后回来也能继续用。”
木屋就建了半年时间,原本就是个临时的所在,东西不多,没多久就搬空了。
因见要卖了在棚子里兔子,皮鳇有所不舍,就说:“能不能留下来几个。我看那兔子的毛色极好,肯定很保暖。况且安格斯兔又不好养,谁会要呢!”
德德说:“不卖了谁来养?就连这屋子我也要烧了!”皮鳇十分生气,说:“为什么要烧掉,这是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留着不好吗?”德德听了终究没烧掉只是封起来不让人进。他心里知道皮鳇还留恋此处的生活,但不到京城又如何助他成一番事业。
后来兔子没卖,放养到了森林里。
又过了几日,一切都打点妥当。皮鳇便问什么时候出发。德德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皮鳇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想到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不免有些难过,毕竟在这里的日子很快乐。
德德知道他从小生活在山谷里,没到过外面的世界。那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的世界,那你争我斗,尔虞我诈的世界谁不害怕。于是说:“无论到哪里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皮鳇似懂非懂。西方的天空出现晚霞,如鲜血一样艳红的晚霞。火在燃烧云朵,日落西山前最后几分钟的壮丽。这是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日,两人坐车北上。那国都距此地路途千里之遥,尚且需数日才能到,途中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前途漫漫,不知何日才能到达国都。惟见大道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森林,郁郁葱葱,惟见大道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水稻田,叶已金黄。时有鸟儿枝头吱吱吱,时有野兽在树荫下呵呵呵。鸟儿是黄莺,青鸟和麻雀,野兽是一只只布满尖刺的豪猪,一只只的吊睛斑斓的大老虎。
皮鳇见了这些东西,见是一个兽鸟鱼虫栖息之地,忍不住称赞说:“这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实在妙啊。”
但车夫内心怕极了,颤巍巍说:“官人快别说话了,恐怕吓到这些家伙。别的不说,老虎肯定是要吃人的。”
皮鳇说:“不打紧,不打紧!你不知道我身边的这位武艺高强,手段多,十只老虎也不是对手!”指着路边一个老虎说:“你看它刚吃完中饭,趴在那里纳凉呢!”
车夫尴尬地笑说:“官人说笑了。”一边眼睛不住地往老虎乱看,生怕会扑过来。德德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不言语。
这一日行至五道口。皮鳇问车夫还有多少路程,车夫说:“我没走过这条路,也不知道有多远。想来也走好几天了,应该是不远了。”
德德说:“前面就是五道口,过了这个山口再经过岳阳城、越河港就到了。”
皮鳇喜道:“原来这么近,太好了!”德德说:“不是哩,地方虽少实际还有几百里地。慢慢走吧!”
车夫小心翼翼地说:“只怕有强盗在这里剪径,他们最喜欢装成农夫拦截山口了。要是有人假装农夫经过,两位千万不要显露钱财。”
德德奇道:“国王陛下如今治理得河清海晏,国富民强,气候也温顺,收成也好,怎么还有剪径的强盗?”
车夫说:“两位恐怕不知,前年我往东方达蒙国走,也是要去客人的国都。还没出境呢,就在一山头遇到了强盗。那时多亏有一个过路的富商帮忙,才不至于遭罪。
德德说:“想来是邻国的山贼来我们这边作乱。那边达蒙国这么穷困,强盗挺多的!”
车夫反驳说:“不是的,强盗啊就算是太平之时也有。那些山贼分明就是我国人!”皮鳇在一边说:“管他呢,至少我们不会遇上。”
过了五道口,幸运无事。到傍晚时分,天已黑沉下来,但一路不见有村舍。车夫只想快点赶路,好找到地方借宿。手上落鞭重了,耳边呼呼生风。
忽然前方冒出十几个人来,举着刀,喝道:“你这个车夫快停下来。”
车夫暗叫一声:“不好,遇上贼人了!”他没理会这些人,只想冲过去。但早有人在路上摆石头和圆木拦路,只得停下。
一大汉将车夫单手拽下车,骂道:“你这老头叫你停怎么不停,是聋了吗!”
车夫早哭了出来,脸上挂了泥,抹着鼻涕求饶说:“大爷饶命,小人是有眼不识泰山!大爷饶命!”那大汉不听,只是一拳头打去,打得他眼冒金星。
德德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朗朗乾坤,州官治法严明,你们也敢在这里打劫伤人!”
为首的一大汉说:“少说废话,那圣上是我舅舅,本州州官是我外甥,还怕你!”说完下令让人把车上的人拉下来。皮鳇说:“你们不要张狂,我这位大哥力抗千斤,杀人不眨眼,你们快让开!”
那时已有些天黑,光线有些暗看不清。为首的大汉一边命人点上火把,一边走近马车。
皮鳇从来没遇见打家劫舍的强盗,如今见,心里也怕,眼见他走来,强装镇定不慌张。但听那大汉笑说:“原来是两个胡子男,长得真像一对,身着虽说朴素了些,肯定是有钱的!兄弟们快动手!”一声令下,几个人围上来。
德德不愿出手免得伤人命,即刻拉了皮皮的手下车往树林里去。还没走两步一个人就举刀往中间砍下,妄想分开他们。
皮鳇害怕伤到,登时松时手,另一个人扑上来马上就把他按住在地上。那人说:“你伙伴在我手中,快把钱财交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他一命。”
德德盯着那个人看,冷冷地说:“放开他!”那人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眼神,心不由得害怕起来,但是对于钱财的渴望又压抑住了这种害怕。有两个人上来夺行李,都被德德单手推开几米远。
强盗头子见他露了这一手,也知道是不好惹的,就说:“我们是有善心的强盗,不轻易伤人。留下钱,我就放你兄弟走,大家都无事。趁月亮还没升起来,你可以到前面的村庄过夜,我和这些兄弟们也可以早点回山上吃晚饭!”
德德说:“你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吗?”同时他注意到树林刮起阴风。树叶沙沙响,随着风带来阵阵臭腥之气。人们常说这样的风必定带着妖邪来。
强盗们也注意到了异常,那种鬼魅之气令人感到寒冷。这时又传来笑声,那种放荡的笑声。一个胆大的喝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快出来!”
德德说:“不是人,是妖邪。此物厉害无比,你们若是想逃命就赶紧吧!”强盗头子心里是害怕的,但强装镇定,笑说:“鬼怪之事人们常说,可是有谁见过!你也不用在这里唬人了,我们岂是害怕这些的。它要是敢来我一刀一个。”
扑哧扑哧,蝙蝠满天飞,黑夜四双红色的眼睛飘动,忽上忽下。道路中间渐渐生成一团黑雾,等它散去,飞出两只比人还大的鸟。有人问:“这是什么怪鸟?”有人就回答说:“这是姑获鸟,专门吃人心的!”
古书《闻河记》中记载,姑获鸟展翅达三丈,重数百斤。利爪朱目,多有九头,能飞千里,喜食人心,凶鸟也。
德德看出来这是姑获鸟,心中一凛,怕是不好对付。
姑获鸟飞时带有黑雾,场面妖风大作,卷起无数的飞沙走石,枯枝败叶。接着听得连连惨叫,已有几个人倒在地上,心已经被吃,血液流了满地。
一众强盗吓得魂飞魄散,转眼间又有几个人被吃了。
德德对皮鳇大喊:“皮鳇,快路!”却见姑获鸟抓起他消失在国黑暗中。姑获鸟飞行甚快,德德喊着皮鳇的名字拼命地追赶。追到一处西北的山坡上,看见右边是一个山谷,心想要是逃到山谷中就不好追了,当下运用神力往前发射。姑获鸟撞到一道无形的墙上,几乎昏死,连同皮鳇一起从空中落下。
德德伸出右手,拇指向前,四指并拢,皮鳇身下亮起红光将他托住,缓缓落地。见姑获鸟在空中上下不定,正想施法除了这两个妖邪,口中念念有词,全身发出金黄之气,照亮整片山坡。
两只姑获鸟见了这光连连尖叫,犹如被人捉住的鱿鱼,张牙舞爪。德德再次施法,一只姑获鸟从背后愤怒地扑过来。皮鳇正想提醒,但已经太晚,爪子狠狠地扎进后背回,刺穿到前胸。德德倒在地上,翻滚几下,生死不知。
皮鳇悲痛欲绝,眼睛流着泪,大喊“不要”,姑获鸟又抓起他往上飞。往北飞了十里有余,渐渐进入茂密的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