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德在宫中养伤,并无什么要紧的事。兰芳公主跟他说话,也总是不理,哪怕说上几句也是敷衍之词。他深知对她不能动情,否则日后纠缠不清。兰芳公主也知他心意,渐渐地也疏远了,让他搬出去,另外安排一间房叫人伺候,得空的时候就偶尔看看。
德德静养时多喜欢练武,实在无聊也读些书。他得知皮鳇已经随海军总帅杨洋礼去了北海,虽然失落,但有空他也会想远在北海的他,想他如今在北海的哪一条船上,过什么样的生活。
过了几日,琥珀国王颁下一道圣旨,封德德为正五品御前记录文史,又赐了一套当朝官服。这个职位又叫起居郎,专门负责王宫贵族日常要事的记录,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宫殿。
兰芳公主忙过来贺喜。德德问:“你父王这是何用意?这个是不是你的意思?”兰芳公主笑说:“这是父王看重你,外族原是不封官的,如今破了例,想是父王看你英勇神武才下的圣旨。这真是太好,这样你就可以长住宫里了!”德德说:“就是做了这官也需搬到宫外住。难道一个正五品的官还没自己的府邸吗?”公主说:“是有的,不过你可以住在宫里。”德德又问御前记录文史是什么官,兰芳公主说:“就是起居郎,在父王上朝时做文书的记录,父王说什么就记什么!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你也要记录,记下之后整理好放在宫中的一个地方,方便史官查阅。”
德德听后气得将圣旨掷在地上,说:“这哪里是看重我,分明是在羞辱我!气死人,这劳什子官不做也罢!你要一个随时的跟班找别人去。”兰芳公主捡起圣旨,弹弹灰尘,说:“父王也是一番好意。整天舞刀弄枪的也危险,记录文史工作倒也简单,既培养人的耐心又可以了解国家大事。”
德德想要找皮鳇,因此不愿留在王宫,说:“我不干,你找别人吧!”公主说:“你非做不可。你是一个外国人,又没有签证,要是父王恼火,将你驱逐出境也不一定。”德德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语气软了,勉强答应。于是每日上朝,记录大事小事。近日国中并无特别的事。
皮鳇随海军总帅杨洋礼去了北海。皮鳇要到海军服役大祭司是不同意的,但陛下希望未来先知的丈夫能建立军功所以仍然派他来。总帅知道他的身份,不愿重用,只留在身边,几乎不让他做任何事情。皮鳇自然闲得慌,总帅的手下有一个寝山安的人,是个船上厨房主厨,说人手不够要向总帅要人。皮鳇知道了坚持要去厨房工作,总帅想着老让他无事可做也不是办法,于是同意了。
寝山安是个势利的,不知皮鳇的身份,交给他粗重的杂活干。皮鳇自然毫无怨言,老老实实地干了。那寝山安又欺负他是个老实的,时常借故打骂他。幸好是有官职在身,也不敢太狠。总帅杨洋礼忙于军务无暇顾及他,所以皮鳇总是觉得苦,有空就常怀念在大陆的生活。
那时两国还没开始打仗,但局势已十分紧张,据说早有奸细混入了军营中。杨洋礼说:“需要提防奸细。我收到情报说混入我们船上的奸细跟我们是一样的人,想要查出来就要好好地查。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军官问:“可是想要一个个地查也未免太麻烦。”另一个就说:“先揪出形迹可疑的再仔细审问。如果不肯招,我们船上有十八种折磨人的手段,一个个试个遍看他还招不招!”众人都说这个方法好,商议了一会儿就都散会。
这天傍晚皮鳇吃完晚饭,闲来无事到甲板上走走。见天空有过路的信天翁,便想从召唤一只给大陆上的德德捎个信。
在甲板上蹦蹦跳跳了好半天,一个也没召唤下来。他便开口说:“大鸟啊大鸟,你快下来,我有话要你带到大陆上!”才说完就有两三个扑飞过来,正欢喜之际,身后绕起绳索将他捆了。皮鳇惊怒,叫着快放开,但动手的人根本不听。
一时船上吵吵闹闹,早有火把点亮,顿时挤满了人,有人喊道:“我抓住了个雅尼国来的奸细。”皮鳇正欲分辨,又有人将他嘴堵住,分辨不得。
寝山安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笑说:“原来是你,我早看出来你不是个好人!”说时一脚踩在脸上,皮鳇只能呜呜地发出些声音。寝山安又说:“如今天色已晚,这个奸细留到明天再审,快押下去。”两个力气大点的水兵将皮鳇押下去,拖到底层的角落里。
第二天寝山安要审他。有人将他拖到甲板上,松开口中的堵物。船上的人甚多,都盯着看。皮鳇说:“我原来是冤枉的,我不是奸细。”寝山安就说:“你既然不是奸细那为何要叫天上的鸽子下来。”皮鳇分辨说:“那不是鸽子,那是信天翁。”寝山安恼羞成怒,踹了一脚,说:“不许胡说,那明明就是鸽子,而且还是送信的信鸽。”皮鳇苦不堪言,心想信天翁还能说成是鸽子,不知如何辩解。人群中有人说:“你如实招来,少受些痛苦。”皮鳇说:“我只是想捎封信给亲人。”寝山安喝道:“还敢狡辩。船上明明有邮箱,为何还要鸽子带信?可见你是个奸细无疑了!”
皮鳇愣住,再回答不上。寝山安吩咐人往他身上绑上石头,作势要往海里扔,又问:“你到底招不招?说不说实话?”皮鳇说:“我又不是奸细,招什么!你不要冤枉好人。”寝山安给了一掌,喝道:“扔下去!”皮鳇脸上火辣辣的,说:“快放了我,不然你大祸临头。”寝山安笑道:“不要说这些话吓唬人。”皮鳇见他靠得近,便将他脸上吐了口水。寝山安受此侮辱,喝人将人扔下海里。拉住皮鳇的人得令放手,咕咚一声落水。
寝山安见人果真落水,心想没有确切证据又害死了人,怕是不能善终,登时慌了,骂道:“我只不过要吓唬他,你们怎么就真的动手了。”那两人也想推卸责任,就说:“大人没事先说好,这怪不得我们,如今人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寝山安气得想打骂人,身边一个精明的小兵上前说:“大人,人死了就死了,上前的人也不知道,大家也不说就好办。”寝山安笑了笑,点点头。
然而此事一出就注定瞒不住,总帅杨洋礼火烧火燎地跑过来问:“人呢?”寝山安假装镇定,问:“什么人?”杨洋礼说:“自然是我的手下皮鳇。”寝山安正色道:“他是个奸细,已经被扔到了海里。”
杨洋礼急道:“你们要死到临头!”寝山安心想左右是死了个人,要是大家说个谎言,未必判这么重的罪,便说:“他真是个奸细,大家都看到了。”
杨洋礼没有多话,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一条短裤,准备下水救人。有人劝说:“水又冷,绑了石头,这会子只怕沉到底,已经死了。”也有人说:“海里风浪太大,救不成。”杨洋礼自然知道机会渺茫,但心想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人救上来,不理这些话,仍跳下水去。
皮鳇早沉到海底,因身上有重物,挣扎不得。杨洋礼用身上的小刀割断绳索,扔掉石头,将他拉回海面。离海面尚有四五米,有人接应,一时三四个一起将两人带到甲板上。
皮鳇脸色惨白,只怕早已死去多时。寝山安见总帅如此着急的样子,便说:“只怕真的死了。”总帅骂道:“他死了你们要遭殃,他没死你们也要遭殃!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当今大祭司未来的女婿,未来大祭司的丈夫!”众人都吃了一惊,寝山安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坐在地上。不曾想已经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需知溺水而亡的人若施救得当还是有机会活过来的。总帅不愿皮鳇就这么死去,帮他做心脏急救复苏。先清除口腔内的水草,然后开始按压。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总帅全身流汗,几乎快放弃时终于见皮鳇苏醒。总帅虽十分累,见人活过来,登时又有了力气,一口气把他抱回自己的船上。
总帅穿上衣服,叫随队医生查看。医生告诉他皮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心。待医生走后又一直守在床边。皮鳇醒来又昏睡过去,直至下午五点才完全清醒。
他身上未穿衣物,一丝不挂,盖一张缟素羽绒被。见房间内的人是总帅,问:“这是哪里?天堂吗?”总帅笑说:“是我的房间,你睡在我的床上。”皮鳇说:“这张床很舒服。”总帅呵呵笑着,拿来衣物给皮鳇穿上。
听闻皮鳇醒来,军官赶来,船舱内乌压压跪了一片,总帅也在其内。皮鳇问:“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跪着?”总帅说:“请皮大人降罪!”皮鳇知道他们是为昨天的事,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们这样跪着我觉得不舒服,都退下吧!”
众军官见他未发怒,各自交换眼色,不知是何用意。皮鳇见他们不愿起来,又说:“我不怪你们,你们退下,我要跟总帅大人聊聊。”军官们这才离开。
总帅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说:“请皮大人发落?”皮鳇说:“发落,为什么要发落你。今天是你下海救的我吗?”总帅说:“是。”望着皮鳇,说:“下官保护不力,你真的不对我进行处罚吗?”
皮鳇说:“怎么会罚你,谢你还来不及。辛苦你了。”总帅听到后面一句,边忙说不敢,又问:“皮大人以为寝山安等人怎么处置?”皮鳇说:“不该问我,你看着办吧!”总帅十分恭敬点点头,说:“皮大人就不要回原来的船舱了,我已命人将您的东西拿来,以在我这好住我这吧!”皮鳇笑了笑,说:“不要叫我大人,我听不惯,叫我名字就好。”总帅说好,又说有事出去,不久便回来。
总帅杨洋礼回来便说:“那干人等我已经处置,皮大人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皮鳇提醒说:“你又忘记了,不用叫我大人。”总帅连忙告罪,他本已说惯口,说了几次才改口,只是在外人面前仍称大人。至此总帅将皮鳇留在身边,同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