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百官朝拜。
漓月身着喜服背着手站在大殿中央,左手边是盖着大红喜帕,四位喜娘搀扶下的月如,可他有些黯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右手边,那个人这个时候应该来到了这个位置,为何迟迟不见,怕是闹着情绪,或者…不愿意吗?
“国主。”奉命去催促的银海匆匆赶来,神色有些不安。
“人呢?”漓月的心跟着狂跳,不可控制的慌了。
银海微微迟疑了几秒:“请国主移驾清心居。”
短短几个字,却有如千斤敲在心头,闷闷的喘不上气,用力压下莫名的恐慌,一脸淡然的对着百官缓缓开口:“都在这等着。”
一位大臣略微停顿,为难的上前一步:“国主,时辰已到,应该即刻前往宗庙行天地之礼,如若误了吉时,这…。”
“好了,我自有主张。”微微皱眉以示不悦,刚迈开步子,就感觉一股阻力让自己停下,微微侧头看着左臂上她微微发抖的手,幽幽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如果不是她,今日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稍稍用力,扯下手臂上她紧紧抓住的手,转身离开。
月如垂下眼帘,绝望的闭上眼睛,漓月,你怎可如此绝情弃我而去,我的挽留和眼泪都没有用了吗?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明明那么相爱啊,明明承诺过生死相许,为什么要丢开我,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这么狠心绝情?紧紧地咬着嘴唇怕自己哭出声音,心里密密麻麻的开始疼,疼得全身抽搐,双腿发软,身边的喜娘看她脚下打晃,急忙用力搀扶,才避免摔倒。
从喜帕的下面看不到她的情绪,可一滴滴鲜明的眼泪落在那人大红的喜袍上,晕染一片深深地痕迹。
漓月的脚步越来越急促,几乎是冲到了清心居,看着敞开的大门,倒在一旁昏睡的阿狸,安静的卧房,一切都没变,却惟独少了那个人。
银海看了一下四周,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找不到人。”
“什么都没留下?”漓月的声音有些激动,说话的尾音都带着颤抖,眼底一片灰暗。
银海抿了抿唇:“书桌前有一张字条。”
顺手指了指,漓月已经把它拿在手里,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右手捏着薄如蝉翼的宣纸,左手用力握紧,指关节发出不和谐的声响,太过用力以致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瞳孔骤然放大,一点点的收缩,暗淡,维持这个动作仿佛静止,直到那一滴透明的泪珠打在宣纸的黑字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痕迹,宣纸在手中晃了晃,缓缓地飘落在地,正好落在刚刚踏入房间的月如脚边,没来得及收回,一脚踩了下去,疑惑的看着漓月怔怔的样子,下意识的捡起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字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银海,你先去吧。”把那张纸捏在手里,对他打了个眼色,径直来到漓月身前,看着他丢了七魂失了三魄的模样,心里泛酸,那么我离开的时间里,你是不是也为我这般。
“漓月,大婚之事,百官大臣还在等着。”月如覆上他的手背,心痛的笑着。
漓月闭上眼睛难耐的沉了口气:“她走了,甚至都没留给我一句话,她放不下的,除了我。”
月如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字‘我走了,不要忘记我和你的约定,好好对待语昭,当年你与庚玉的仇恨只是虚假谎言,既然没有那不存在的仇恨,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庚玉,漓落和紫钗的事情,你若有心,不要让他们枉死,依约,我与你再无瓜葛,再不相见’。扯了扯嘴角,这样离开,只会让漓月念念不忘,对每个人都放不下,唯独对他毫无半分留恋,你是潇洒,却让他承受你离开的空虚和遗憾,给他思念你的借口,给他去追逐你的不甘心。
“银海,下令封城,给我搜。”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抹阴狠毒辣,他不甘心,怎么甘心就这么让她离开。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越逃越远。”月如无奈的皱了皱眉,把字条摆在他面前:“你看,她把你们之间的一切画上了句号,结束了。”
漓月愣了一下,随即拿起字条撕得粉碎,狠狠地甩在一边,恼羞成怒的掀翻了桌上的笔架和砚台,胸脯起伏的厉害,太用力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红着眼睛咬牙的模样让人心生胆颤,月如被他的举动吓坏了,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他的失态,不是没见过他生气愤怒的样子,只是再怎么愤怒,他都会维持着冷静漠然,像这般失控的暴怒,她从来不曾看过,这样转变的他刺痛了自己的眼睛,看着他阴沉的脸被眼泪模糊,无奈的低下头,苦笑。
大婚自然而然取消,银海带回的消息也让他有些绝望悲凉,无力的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蜷缩着双膝,把头埋在膝盖上,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或许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放手,就这么悴不及防的失去,胸口像是堵了棉花,闷闷的难受,无力呼吸的感觉让他想大声的哭喊发泄,却找不到出口,好像失了灵魂,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抽离,缺失的那一角补不回来,透着风,凉彻骨髓。
月如一杯杯饮下烈酒麻痹自己,哭着笑着好不狼狈,泫雅默默的靠着窗台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喝下去,是想死么?”
月如凄凄的笑出声:“死?死了就解脱了,就不这么痛了。”
泫雅气急的夺下她嘴边的酒杯狠狠的甩在一边,看着那人被自己用力一拽险些摔在地上的狼狈,无奈的讥讽:“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见鬼了。”
“他真的不要我了。”双手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立,呆呆的望着一个方向:“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了。”
泫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哼笑道:“你是自食恶果,你早该想到的,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
月如吸了吸鼻子,满脸泪水的嗤笑着:“是,我是自作自受,活该。”
“师父后天就到,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你收拾好心情,这个样子师傅看到了,免不了责罚。”泫雅无奈的摇摇头,慢吞吞的挪到她身前,饱含深意的看着她:“月如姐姐,你差点把你自己弄丢了。”
月如愣愣的低垂着头,头昏昏沉沉,却清醒异常,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用力的掐了掐手心,刺痛让她如释的笑了,再一次睁开眼时,哪有半点醉酒的混沌,眼里只剩一片清明与决然。
与沉闷相比,庚玉的心情比较畅快开心了,虽然心情比较复杂,对于她真正的身份,庚玉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相信她真的是穿越而来,但是自己何尝不是最了解花溪的人,自从那一次遇到绑架受伤之后,花溪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开始相信她是失忆,可是却不认同忘记过去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许这未尝不可,如果这一切降临在曾经的花溪身上,我的那个傻丫头肯定宁死不屈吧。无论如何,曾经承诺与她,只要好好守护她,直到死亡吧。
“想什么呢?”泫雅似笑非笑的走到他身后,梧桐树下的影子渐渐重叠,亲昵的挽上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一刻。
庚玉皱了皱眉,没有即刻把她推开,自己一心求死不得,这个女人固执的可怕,现在花溪平安离开,自己也了无牵挂,只是不知道,我们何时还会再见上一面。
“还在想她吗?”轻柔的声音缓缓响在耳畔,庚玉微微侧头避开,感觉到他的躲闪,泫雅更是大胆的绕道他面前,紧紧地穿过他的腋下环抱住他,整个身体贴合在一起,庚玉只是下意识的推搡,却不料牵扯到了小腹上的伤口,吃痛的倒吸凉气,皱着眉双手无力的撑着她的肩膀。
“痛吗?很痛吧,为什么明明有感觉,还是要伤害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狠心跳崖的时候,我真想跟你一起跳下去,抓住你下坠的身体,我有多痛你知道吗?”泫雅失控的伏在他胸口哭诉,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用力再用力,仿佛生生的要把灵魂嵌入,融为一体。
庚玉双手垂在两侧,任凭她抱着自己,不自主被她的话引到了那天的回忆,曾经在师父面前发誓誓死保卫花语国,曾经自己用血水捍卫的花语国,曾经暗暗发誓为了心爱的花溪,好好守护的花语国,竟被自己亲手摧毁,眼看着老国主倒在自己眼前,生无可恋的绝望侵蚀着自己,他无法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错,他做不到把这一切都推卸,就算当时自己身中蛊毒身不由己,他也接受不了自己活着的一切意义都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事实,一次次选择死亡,一次次生死边缘徘徊,这个女人固执的把自己留在这个生无可恋的世界,还记得当日刚刚下过大雨的边界山,自己找了个借口,想最后再看一眼花语国,独自来到花语国风月国交界的山顶,俯瞰着花语国的大好河山,想着国破家亡的凄惨,想着无法面对花溪知道事实悲痛伤心的样子,再一次深深感到绝望,一步步靠近死亡的边缘,站在高高的悬崖处,自己唯一的念头只是求死,就这么毫无留恋的迈出那一步,却被偷偷跟来不顾自身安危的泫雅拽住了自己急速下坠的身体,当时看着她悲伤却坚定的双眼,明明拼尽全力就可以逃脱她的双手,带着她一起坠入死亡,却还是没有狠下心连累她,只是那一次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只因被她拉上悬崖边的时候,腹部不小心重重的撞到了悬边坚硬的石块,当时只感觉天旋地转的痛楚袭来,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再次醒来发觉已经回到了风月国,意识恢复的那一刻,自己狠狠的推开了守在床边的女人,不顾她惊喜的关怀,举步维艰的冲到了唯一放不下的人身边,抱着她哭,请求原谅的话却扯着心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