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森严的院落,在半山之上,一面迎海,三面环山,庄严而气派。
我们的车刚刚停稳在宅子门前,便有保镖恭敬的为我们开车门。
葛彦率先下车,向我伸出手。
我局促了一下,才缓缓将手搭上他的手。
一长排的佣人恭敬的喊葛彦:“少爷。”
葛彦面无表情的带着我往主楼去,这样的深宅老院里居住着大家门户,我第一次见这样的,难免会有些局促。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欧东辰家里,倒是随意很多,他家里没老人,自然没什么规矩,真的自在很多。
想到这里,我狠狠吓了一跳,心也跟着痛了一下,我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脸白了白,葛彦似乎随时关注着我,自然也发现了我的异常,他问我:“怎么了?”
我支支吾吾:“啊……我,没什么,有些紧张,有些紧张。”
葛彦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将我微凉的手握暖,他说:“没事,天塌下来有我为你撑着。”
我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主楼饭厅里满桌佳肴,陈舒仪端坐在饭桌中央,夏媛媛坐在下侧。
陈舒仪容颜寡欢,华丽的水晶吊灯闪耀着她花白的头发,显得更加的垂垂老矣。
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今天竟然出其的和颜悦色,竟然与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琐碎的家常,俨然与那一天暴怒下打我一巴掌的陈舒仪判若两人。
这是我与葛彦都没有预料的,我们差一点就以为陈舒仪这是要成全我们了。
这简直让我与葛彦刚刚下的决心无用武之地。
倒是夏媛媛在这场所谓的家宴上显得心事丛丛,她见我时的神情依然有些不自然,脸色苍白,却比前些天好上了许多。
她对我的态度,我其实是很疑惑的,我们若说不相识也是说不过去的,我与夏媛媛见过一次面,是在我母亲发生意外的那一天晚上,她在医院哭得一塌糊涂,说着对不起,她说她不该留母亲一个人。
但那绝对算不上我们的恩怨,她也算是一个善良的人怎么会对我态度那么奇怪?
我总感觉我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
这些微妙的改变却让我心惊,他们突然的客气让我无所适从,更加的觉得压抑,几乎压抑的让我想逃。
整顿饭我吃的比吃砒霜还难。
“茶思……”陈舒仪突然喊我。
“啊……陈奶奶!”我赶紧端正坐姿。
她说:“因着扬儿的关系,你就叫我奶奶吧。”
我脸一红,还是低低叫了一声奶奶。
陈舒仪慢条斯理的说:“你与扬儿从小就认识?”
我乖顺回答:“是。”
“嗯。”陈舒仪淡淡回了声,就在没有下文,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陈舒仪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我累你,你们自便……管家,这孩子的住处你安排了吧!”
管家应是。
然后恭敬的送走了陈舒仪。
我大大松了口气,感觉这现代的豪门搞得跟古代的深宅大院似的,陈舒仪就是那当家祖母,尊卑分的清的很。
封建。
我这才偷偷看了夏媛媛一眼,她正看着我,我们目光撞在一起,她慌张的移开目光。
她也突然站起来:“我也累了,你们吃吧!”
她说完就走。
我连忙喊她:“伯母,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夏媛媛脚步顿了一顿,冷冷说:“我们能有什么误会,我不愿见你,不过是因为不喜欢你做我儿媳。”
这倒是说的直接,我叹了口气。
葛彦没留他母亲,为我夹了一夹菜,说:“都走了才好,茶思,你也才吃的自在,这个家里,你记得,有我,你就有了全部。”
我惊讶,这一家子人的关系……
葛彦那么温暖的一个人面对家人却是极尽冷漠。
最后,葛彦并没有让管家为我安排住所,而是直接将我带进了他住的房间。
他说:“茶思,你就住我的房间吧!”
“啊,不行,你,你想干嘛?”我大惊,红着脸直接从葛彦身边蹦开,刚蹦起来又觉得我的行为太过于激动了,又慌忙的解释说:“哦,我是说,我们还没结婚呢,住一起不好吧?”
“住一起?”葛彦一愣,然后一笑,有些恶作剧的意味,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笑着说:“为什么会不好呢?”
他说着靠近我。
我有些尴尬,脸闹了个大红,想将手抽出来,他却握的更紧。
我呵呵的笑:“没没,葛彦,呃……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准备好呢……啊,你别靠近了!”
我支支吾吾,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不敢让他接近,却靠到了后面的墙壁上,焦急大喊。
葛彦像是没看见,笑得更欢:“这事还需要准备?”
我急得险些抓狂。
他低头,脸颊靠近我,气息那么近,他说:“我怎么觉得,我一靠近你,你就那么紧张,为什么呢?茶思?”
他在我耳畔低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我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葛彦,你不能这样!”
葛彦问:“不能怎样?”他说着,迅速低头,在我脸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般。
“是这样吗?”
啊,葛彦他,他竟然……
我便彻底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葛彦微微一笑,眼里戏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情,他说:“我可以认为那是因为爱吗?”
我可以认为那是爱吗?
我彻底呆愣,怎么感觉葛彦,这一刻,这么忧伤?
我抬头注视他,他却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得恬不知耻。
我本来想用力推开他,他却放开了我,说:“好啦,我只是看你今天一直很紧张想要逗你开心,放心吧,我住隔壁房间,这里只有我的房间最安全。”
他说完又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
我捂着脸,却不知该害羞还是该感动。
但是,他那一句,我可以认为是因为爱吗?一直一直荡漾在我的脑海,久久不散。
因为爱吗?
爱吗?
我闭眼,仿佛又看见一双琥珀色眸子。
那双眼睛也曾如刚才葛彦一般,戏谑的看着我,我也曾懊恼抓狂,心跳如雷。
可是,刚才,我除了害怕,却无砰然心跳的感觉。
他,现在还好吗?
葛彦将我保护的这么严密,他大概不知道我回来了吧?
我苦笑,望着窗外暗淡的夜色,今晚,没有月亮,它被深深隐在浓黑的暗夜里,像午夜里被人遮蔽起来的情。
这个世界若有人想要羞辱你,就是拿你悲伤的过去明晃晃的摆在你的面前。
这是我今晚深有体会的感受。
我刚刚打算睡下,便有佣人跟我说,老太太有请。
那佣人说的是有请,神色间却并无客气,似乎还多了一份鄙视。
但是我并没心情去管她什么态度,我该管的是这个时候那个老太太找我做什么?
要叙叙旧聊聊天?
刚才在饭桌她可是没多大兴趣与我交谈。
我怎么感觉这是鸿门宴?
可是,尽管是鸿门宴那我也得硬着头皮上去啊不是?那她可是我未来老婆婆啊。
我苦着脸,乖乖跟着佣人。
老太太住在别墅的附楼二楼,整个二楼灯火通明,陈舒仪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她站的地方正好可以将大海尽收眼底,那俯视的姿态哪里像一个花甲的老人,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她特别像拆散牛郎与织女的王母娘娘。
老实说,还真有那么一点讨厌。
我喊她:“奶奶!”
陈舒仪似乎没有听见,或者她故意没有听见,不回答我的话,也不出声。
我又喊了一声:“奶奶!”
她这才回身,眉眼冷淡,看我的眼神有丝丝厌恶,与饭桌上的她判若两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这老狐狸哪里会轻而易举的接受我?
她现在是露出了狐狸爪子正打算对我下手呢。
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心下不由提高了警惕。
她却笑了,隐藏了眉宇间的凌厉。
她说:“坐吧!”
我乖顺的坐下,实在想不出她想怎么样。
她推给我一杯茶,我赶紧言谢接过,茶水还温,我淡淡喝了一口,也不知什么茶,苦的我想吐,比药还苦。
陈舒仪嘴角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头对佣人说:“去,给顾小姐倒一杯咖啡,年轻人到底是没受过什么苦,是喝不惯这茶的。”
我尴尬的笑,问她:“奶奶,这是什么茶?”
她不回我,问我:“这茶苦吗?”
确实苦,我想了想,在这老狐狸面前还是坦白一点,我点头,低低的说:“苦。”
陈舒仪冷笑,喝了一口那茶说:“这茶苦,哪里能苦的过生活?要论苦,还是要数寒门媳妇如豪门门槛时抬高腿时候的苦。”
我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侮辱我来着。
我将委屈往心里咽,为了葛彦我也不能跟这老狐狸正面冲突,哪怕我真恨不得蹦起来将这一整杯茶全部扣在她那张脸上,然后说,去你奶奶'的苦,顾奶奶稀罕你豪门个屁。
想归想,做却不能那么做。
我陪笑:“奶奶真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奶奶您就是人上人了!”
对于我的恭维,她并不领情。
“人上人?若我真是人上人了,我还不就能够揪出你那条小狐狸小尾巴了?”陈舒仪说的似笑非笑,明明是讽刺却被她用玩笑说出来。
啊?这话我该怎么回答?
艾尼玛,跟这些人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看来我这只小狐狸像斗这只老狐狸功力还大大的不足。
正在我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为我倒咖啡的佣人回来了。
她恭敬的将咖啡递到我面前,偏偏的我眼睁睁看着咖啡刚到我的面前,却不知怎么了佣人的手好巧不巧的打了一个滑,一杯咖啡尽数倒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一惊,慌忙站起来,佣人连忙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老狐狸坐着,脸上一点点阴险的笑。
我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