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之行作废。
白首之约尚未履行。
我们离开了这个我呆了一年半的古旧小镇。
这里承担了我逃离的心酸,我伪装的悲哀。
终究有些不舍。
只是,再回那城,但愿不会在疼。
欧东辰,我曾经那么深爱,并且伤害过我的男人。
我这次回来,是以葛彦未婚妻的身份,但愿我们不会在有任何瓜葛。
韩子磊,好久违的名字。
据说,他是我有血缘的父亲,他未对我直接伤害,却终究是因为他我才受的伤。
我该不该恨他。
我回城,他会怎么办?
余嫚嫚,那个温暖我友谊的名字。
我受伤而去,如今痊愈回来,她会不会面对我生出愧疚。
她要怎么面对我。
然后,林莜莜,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陷害我,找人凌辱我。
我这一次回来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这个时候,我咒骂林莜莜她的耳根子会不会红?然后说一句,怎么回事,耳朵怎么这么烫?
想到这里,我终于笑了笑。
在回城的路上,终于敞开了一点心肺。
又回到这个高楼林立繁华无比的大都市。
熟悉的街道让我生出一声声的感慨。
繁华依旧,物似人非。
我的眼睛还是不由红了。
心,还是痛了又痛。
那一段过往,是一条去不掉的疤。
我原以为我能够忘掉,换一座城市也许会更好。
却是,难预料,难忘掉。
我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跟我们一起回城的有顾护镖包美美,当然还有我收养的那只乌龟。
它这会正爬在我的掌心,伸长着脑袋看着这个承载了我的悲欢离合的大都市。
我叹了一口气,从繁华的街头收回了恍惚的目光,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头,说:“王八蛋。”
顾护镖眯着眼睛看了小乌龟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凑过来,说:“咿,这上面好像刻了字,什么字,来我看看。”
我一惊,拍开顾护镖的手,说:“哪有什么字,你眼睛花了。”
我紧紧护着乌龟,顾护镖白我一眼:“小气,看一眼都不让。”
我就朝他吐吐舌头。
葛彦一路上话很少,沉默着,但他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我。
当我骂王八蛋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转过目光看了我手里的乌龟一眼。
但是,我们回去的还是晚了。
葛彦的父亲并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眼,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当葛彦赶到医院的时候,这个他恨了一辈子的男人也已经阴阳相隔,有些恨也突然显得有气无力,他悲痛的看着躺在病床上面容苍老而惨白的男人,脚步颤抖,仿佛被打了寒霜,在离病床两步远的距离处狠狠冻住,他似乎不愿上前,似乎不敢上前,眼里有泪涌出来,却终究没能喊出那一声爸爸。
爸爸,他已经好久没叫过的称呼。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忘了该怎么读。
他的母亲夏媛媛哭倒在他父亲的身上,哭断了肝肠。
她说:“东哥,儿子回来了……你睁开眼睛啊,儿子回来了,他回来了,你起来看他一眼啊……楚东……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了……你为什么要走?”
我心中悲凉一阵胜过一阵,夏媛媛该是多么爱楚东啊,年轻时为了他的事业,甘愿退居小'三位,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心爱的男人却走了。
我眨了眨眼,突然间为夏媛媛感到悲哀。
葛彦站着,看着悲痛的母亲,一言不发。
房间里溢满了巨大的悲伤,没有人注意到病房门边的我。
很久,很久,悲伤不停留。
葛彦从到来就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无限疲惫,说:“准备后事吧。”
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叫一声爸爸。
他艰难的转身,我看见他赤红的双眼。
他走到我身边,对身边的保镖说:“这几日好好保护顾小姐,不管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包括奶奶,顾小姐行动自由,你们只管保护跟随。”
然后,他拉起我的手,尽管身上罩了巨大的悲伤,依然对我温柔的说:“这几日,我不能陪你,等我把事情忙完,我带你回楚宅。”
我点头,担忧的看着葛彦:“你节哀……”
葛彦说:“放心吧,我没事。”
我点头,随着保镖离开。
“扬儿……我的儿啊……”这时,一声巨大的悲痛音传来,陈舒仪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的从医院走廊传来。
她与我们同回,却因为年老的原因慢了我们一步。
她脚步蹒跚,整个人不堪重负的完全依在了扶她的人身上。
当她到我身边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了病房里的情景,白茫茫的一片,充满了悲痛的哭泣。
她终于不堪打击,嚎啕大哭,脚下一软,险些倒在我的脚下。
“奶奶!”我与葛彦下意识的去搀扶。
陈舒仪这才注意到了我,看着我,半响后,突然暴怒,失去理智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我的脸颊上,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凌厉而尖锐。
她怒吼:“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
陈舒仪浑身软弱无力,那一巴掌却用足了力,我的脸颊立刻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我瞬间就被打懵了。
葛彦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狠狠护在怀里,愤怒的说:“奶奶,你干嘛?”
陈舒仪痛恨的等着我,指着我:“若不是你,若不是扬儿为了与你在一起,又怎么会忤逆他的父亲,东儿……东儿他……又怎么会……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与你母亲都是贱'人……你们怎么就不放过我们楚家啊……”陈舒仪说着又激动的想要动手。
葛彦将我护的更紧,但是陈舒仪的话却让我又怒又痛。
又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怎么了?就算楚东真的因我而被气死,哪又与我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我从葛彦的怀里出来,我问陈舒仪:“陈奶奶,你恨我,我认了,就算我咎由自取,可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母亲!”
我态度坚决,陈舒仪更是气愤。
“我侮辱你母亲……若不是你母亲……”
“奶奶!”陈舒仪话未完,便被葛彦暴怒着打断,他说:“我求求你别闹了,放过我好吗?”
他说:“我求求你了!”充满了无奈的哭腔。
葛彦紧紧抱着我,怒吼陈舒仪,仿佛字里行间,语气之间充满了恐惧。
一种不敢坦白的恐惧。
我与陈舒仪双双愣住。
被这样的葛彦吓到。
“作孽啊,作孽!”陈舒仪凄凄惨惨的痛呼,我突然觉得她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很多,就那样苍老了。
然后,她不堪忍受,晕厥了去。
葛彦浑身还在战栗,而他的母亲一直在病房里,没有出来,那怕陈舒仪晕倒,当她看到我,慌张的立刻转开了目光,神色间充满了恐慌,还有……还有,一丝愧疚。
我依然还是被葛彦护在双臂下,那怕此刻他的样子看上去那么害怕。
有些事,我突然很想很想刨根究底的问清楚。
我的母亲究竟与楚家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陈舒仪那么痛恨,葛彦与他的母亲那么恐慌?
葛彦,他知道吧。
呵呵,我心里苦笑,在淌血,这是缘份吗?上帝!
这就是缘份吗?
上帝?
初秋幽凉,微微的风像薄凉的叹息。
我满怀心事的被葛彦安置在他名下的一栋私人别墅里,被人牢牢的保护着。
但是,我的行动是自由的。
葛彦说,他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他害怕我突然间的回城会被人陷害,他更怕他的家人会伤害到我,他的家人为了目的会不择手段。
他说到这里,眉宇间悲伤更甚。
其实,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有一点我更是心知肚明,他在忌惮欧东辰。
更确切的说,他在害怕欧东辰。
因为,我在害怕欧东辰。
可是,回头,我又想,其实真的是多心了,有葛彦的保护,怎么会遇上欧东辰?
除非,我有一天出了门,在街头正好没有在葛彦眼皮子底下时碰到欧东辰。
所以,我还是不出门。
最后,他说,等他父亲的丧事结束后,他会尽全力说服他的家人接受我,然后,带走去楚宅。
我就乖乖等着他。
绝不乱想。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礼拜。
葛彦今天接我去楚宅。
我心里有些不安。
我问他:“你说服他们了?”
葛彦蹙眉,眼眸阴霾:“说不服那便告知他们就好,茶思……”他说着,很认真的注视我,说:“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让你名不正言不顺的在我身边,倒不是我着急,你知道若要我等,哪怕一辈子我也不吭声,可是,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看他,眼眸黑白分明。
他继续说:“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我葛彦的妻子……我要他们在没有理由背地里对你指手画脚……可能,今晚一去,我将一无所有……茶思……你可后悔?”
一无所有?他这是要做什么?
与楚家一刀两断?这怎么行?
我说:“葛彦,你想干嘛?”
葛彦不答,执拗问我:“茶思,告诉我,我若一无所有,你可后悔?”
我心口微微的痛,有一双琥珀色眸子在我眼里一闪而过。
我心里疑惑,我可后悔?
那个男人,已是不可能。
我眨了眨酸痛干涩的眼,事到如今,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说:“葛彦,我们之前,你不也是一无所有吗?”
葛彦笑,抱着我,说:“茶思,相信我,我不会一直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