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无垠的山峦互相依附着徐徐展开,下面悄然划过潺潺的流水,期间若有若无地来往着飘渺。
“爸爸,那儿好像有一个人。”女孩的声音细腻温柔。
“哦,是哦,划过去看看。”
小舟慢慢地抵达岸边,果然有一个穿着笔挺的男人在奋力招手。
“船家,打扰了,能不能捎我一程?”男人的声音从他性感的嘴唇里流动而出,宛若雄浑的乐章,女孩有些看出了神。
“您是要去羲和村吗?”船家问道。
男人点点头,便踏上了船板,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要去做什么呢?”店家问道,一边揩开脸上的汗珠,一边眯缝着眼睛躲闪阳光。
“哦,我准备去做一笔交易,这个村子的地皮便宜,种庄稼合适。”
“敢情您是城里来的大老板啊!一看就不一样!”船夫的哟呵声更加响亮了,旁边的女人也娇羞地点头表示同意。
江水缓缓地淌过,碰撞着木船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似的。
到达羲和村已是正午,面对来者的人生地不熟,淳朴的船家热情地邀请他去到自己的住所享用简朴的食物。
桌子上摆了一盘炒豆子和焖青菜,船家给客人盛了一大碗米饭,极其不好意思地将米饭递给他,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就这点食物还好意思邀请您。”
“您这是哪的话?您愿意招待我我已经很开心了。”男人笑了笑,作势夹起一颗豆子放进嘴里,表现出很愉快的样子。但其实,那豆子不仅干瘪,还被炒焦了,根本无从下口。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船夫问道。
“就想物色一块大点的地方耕种。”
“种植的话还是要肥沃的土比较好。”
“嗯。”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边吃边聊天,一旁的少女默不作声地吃饭,听男人说着城里的故事,看男人包含沧桑的魅力脸庞。
不知怎的,男人居然买下了船夫附近的一块巨大原地,也许是因为船夫以最低价格租给了他阁楼的房间,也许是因为船夫坐在河岸附近,那里的土地是十足肥沃的,又或许都不是。
这是一个勤快得让人害怕的男人,他每天天还没亮便早早爬起耕作,三餐都在田地里享用,一直到夜里才回房间。回到房间,男人也不歇着,他会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女孩偶尔会端来一两杯水或茶,时常会询问男人饿了没有,她其实无时无刻不想去,可还是怀着初恋般的羞涩。
这个梦境出现在了罗善梅的脑海里,同时竟也出现在了阿肯的脑海里,里面没有阿肯,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有梦见。
“你饿了吗?”女孩细腻的嗓音呢喃道,她坐在土堆旁边踢踏着双脚。
“还可以再干一会儿!”男人取下脖颈上的汗巾擦拭,回头冲女孩笑了笑。
“我去给你那几个番薯吧!”女孩微笑着,酒窝就像怒放的花朵一样迷人,“你太辛苦啦!”
这样的日子像温柔的梭罗河一样悄悄流淌,转过无数个冬春,也转过无数场风雨。
不知怎的,阿肯突然醒了,他疑惑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想张开双臂舒展一番,才发现自己还是被死死地捆绑住。他看了看微黄灯光下的罗善梅,头发半黑半百,面容苍老,皱纹满布,连眼角都似乎泛着邪恶的气息。
“刚刚那个女人是罗善梅吗?”阿肯盯着罗善梅嘴角的酒窝看了许久,不敢相信。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罗善梅时至今日都没有解决了自己,因为阿肯长得像梦里的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长得也像阿肯的爷爷,而阿肯长得也像他的爷爷。
阿肯挪动了一下僵硬得生疼的臀部,暗暗骂了几句,又倒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罗善梅似乎被阿肯的动作吵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着了。
“润宇!”罗善梅对着阿肯下意识地喊道。
“润宇?”阿肯心里暗暗想到,“润宇是谁?是那个男人吗?”
罗善梅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开始有些哽咽,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
阿肯没有睁开眼睛,他想听个明白,但是罗善梅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罗善梅都没有来过,这很反常。不过,也许是因为来也没什么意义,也许是因为不想回忆起什么,或者说,是害怕回忆起什么。
“喂!看门的,过来一下。”阿肯突然冲那个刀疤脸男人吼道。
“你小子想干嘛?”
“过来聊聊天嘛,好无聊啊,你们怎么还不杀了我。”阿肯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想过活的了,他无牵无挂,也没有希望,没有什么让一个失去憧憬的人好好活下去更难的了。
刀疤脸并没有理睬他,轻蔑地笑了笑,发出不屑的“哼”的一声。
“喂,润宇是你老大什么人?”阿肯突然问道。
刀疤脸听到阿肯的问题突然有些惊讶,他先是若有所思和默不作声,又突然走上前来瞪大了那双伤痕累累的眼睛,骂道:“关你屁事!”
“润宇是她丈夫吗?”阿肯继续说。
“你小子嘴巴放聪明点,别没事说事!你只用操心你能活几天。”
“我不操心这个,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比医院强多了。润宇是罗善梅的爱人,对吧?”
“你他妈说什么鬼话呢!田润宇也配当老大的爱人?”刀疤脸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充满了熊熊烈火。
阿肯还想接着往下问,不料刀疤脸已经拿着枪杆子抵着他脑袋警告道:“闭上你的狗嘴!”阿肯的心里立刻“咯噔”一声,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散了整个房间。
“你老大怎么还不杀我?还有,给丽芳的信什么时候写?”许久,阿肯再一次打破了寂静,问道。
“你小子别那么多废话!”
“我他妈这才说了几句话?”
“我也不知道老大这次在做什么,磨磨唧唧的。”刀疤脸突然说道,“兄弟们都问了好几遍了,再关下去医院该找人了,到时候事情就捅大了。”
“放心,医院不会找我的,他们巴不得我走人。不过,你们再不杀我,丽芳可能真的会过问了。”阿肯语气淡定地说道,完全没有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害怕与绝望,“赶紧让我重新投胎吧,这辈子真够浑的了。”
“老大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刀疤脸突然说道,“一个女人撑起了大片江山真的挺了不起的,果敢利落,胸有城府,目光长远。”
“做些拐卖人的勾当,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野狗罢了。”阿肯对刀疤脸的论调感到可笑,他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虽然拐卖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胆魄去从事这样的交易也是挺厉害的。”刀疤脸继续说道。
“我呸!你们这帮人******见钱眼开了吧。什么叫虽然,害人就是害人,别给我转折!”阿肯暴跳,把腿踢得老高,似乎要戳烂天花板。
“老大的人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刀疤脸笑了笑,嘴角荡漾着被洗脑的崇拜。
阿肯不再说话,他命令刀疤脸把灯关了。屋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偶尔出现的几句人声以外,却再没有别的生气,只剩下两具尸体,一副无所谓生死,一副没有能力思考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