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什么?”
“他想做你的男朋友,你同意吗?”
“如果,以后还能在一个城市,条件合适,说不定。”
“条件合适是什么意思?”他从没想过傻乎乎的筱安会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
“就是起码能养得起家。”筱安一直没太深刻地考虑过付老师的话,这时忽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情况,豁然开朗,如果左家是个大户人家,可能会免去不少家庭纠纷,这倒是真的。
她接着说:“如果他很有钱,那么就可能会免去很多麻烦!有时候钱好像是挺重要的。”
路途依旧颠簸,可她再没伸手去抱他。
回家的路这天显得尤其短,尤其静,两个人的话题忽然就没了。
二楼的声控灯坏了,到三楼,才有了光亮。
筱安走在前面开门,身后伸出一双手来按住她,把她圈进他和墙壁之间,周围没有声音,也没人说话,头顶的声控灯也灭了,黑暗骤降。
他的声音很低,声控灯显然没有感应,“明天我走的时候,别送我。”
她点点头,“好,我正好也想睡个懒觉,就不去送你了。”
“晚安。”
“晚安。”
他先开门,房门发出很大的噪声,声控灯又亮起来。
筱安握着门手,身后的余温很快散尽,她落了一滴泪,摔在水泥地上,碎成一片。
第二天早上六点,筱安被细微的声响唤醒,她时刻记得乔睿东离开的时刻,她缩着脑袋窝在被窝里,听见几次乔睿东的声音,我知道了,你们别送了,再送我不走了,快回去,爸妈注意身体,告诉爷爷奶奶注意身体,都回去。
他不让家里人送,也不让筱安送。
去给乔睿东送行的都是他的那些哥们儿,乔睿东走得比他们早,所以有此礼遇。
这天火车站像他这种学生装扮的特别多,新生开学期间,有很大一部分学生都是由父母领着,不断嘱咐,车票身份证入学通知书都拿好了吗?到学校了好好学习,花钱省着点云云。
乔睿东这边气氛则欢快许多,候车室里长的有几分姿色的都被他们目测分析一遍。最后有姿色都扒拉差不多了。
邱远先嚷嚷道,“东子!到大学给我们找个嫂子,漂亮点儿的,像那个左筱安那样的就行,哎她怎么没来?”
“她是猪,睡觉呢。”
“你怎么知道她睡觉呢?她都瘦成那样儿了你怎么还说她是猪,她哪里胖?”
一群人哄笑起来。
“哎,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对她到底有意思没有?要上就赶紧着,等你一走,追她的人可就开始排队了,你都不担心?”
乔睿东听着,沉默着,无法阻止自己的眼睛不断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影子,即使他已经告诉她,别来送他。
再听不见走廊里的动静,筱安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早上奶奶去早市买菜,还没回来。
筱安起来洗漱,看见门口地上有个信封。
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叠着的纸条。
上面是乔睿东的字迹,他说,瑞士军刀他退了,换了钱存在卡里,密码是她生日。
筱安打车赶到火车站,遮遮掩掩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她想把卡还给他的,可是到了候车室,她又打了退堂鼓,他明明告诉过她别来送他,这卡就算这个时候给他,他也不会要,没准儿还得骂她一顿。
筱安就这么纠结地捏着银行卡,在候车室门口遥遥张望,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正在和邱远他们聊天,他笑的时候,眉头有时会微微蹙起,她把他搞得非常无奈,让他哭笑不得的时候他就这个表情。
故人即将远去,筱安一边失落,一边害怕自己被发现,再把帽檐儿压低,对自己说,也对他说,“睿东,再见。”
检票口已经开始排队。
乔睿东排在最后,还想等等。
左等右等,她没来。
他就和邱远他们打哈哈,分散注意力。
邱远又讲荤段子,他无可奈何,这群人不在他身边,可能也会有点儿遗憾。
他不时跟着溜几句。
他想抽烟,自己没戴,回头跟邱远要。
邱远难得慷慨一次把一盒都给他,他刚想说,你丫好不容易大方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他到底没来得及开口,因为他在候车室门口发现了一个女孩,戴着帽子,帽檐儿压得很低,他才走了几步过去,她就跑了。
送别的地方总会有这样的情景。
所以乔睿东登高跨栏的时候没人拦着他,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女孩让这个少年疯狂至此。
邱远刚从包里翻出几包烟来,想给他拿走,他却跑了。
邱远叼着烟,慢悠悠说:“我看你能憋多久,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筱安低着头,帽檐儿压得很低,眼泪抹下去又聚起来,搞得她几乎看不见路。
身后的自行车可能倒了一片,哗啦啦声音很大,还有人群闪躲避让的声响,她没心思去看,她特别难过。
她一直低着头,自己的影子在大太阳底下形单影只。
她其实一直胆小,怕在人群里发现一些行为诡异的人,小时候,在她还不知道什么叫警觉性的时候,就被一个边走边摸那里的人跟踪过,一直跟到家门口,后来被乔睿东当场逮住,一顿暴打。
所以,当看见自己孤单的影子旁边忽然飞奔而来一个人影时,她吓一跳。
她简直是被人掐住肩膀,帽子也给他粗暴地扯掉。
她挣扎着勉强站住脚跟,发现站在眼前气喘吁吁的人是乔睿东,她反倒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给他。
“睿东?”
“不是告诉你别来送我吗?”
她刚刚受了惊吓,心跳不止,这会儿正有些结巴,“我,反正你没看见我,我以为你没看见,那,那就当我没来好了!”
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大口喘气。身后那一排自行车原来是被他弄倒的。
她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他却不让她后退,反而向前几步。
乔睿东知道自己着了魔,发了疯,那些梦境里的一幕幕一股脑冲进他的脑袋,他不能冷静,不能思考,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只想做一件事,老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不管是做梦还是真的,他就想吻她,狠狠地吻她。
他扶住她的脖子,把她送到跟前,“有件事我早就想做,对不起,你骂我混蛋吧!”
他双手扣住她的脑袋,看准她的嘴唇,吻上去。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微风吹过的每一个角落,散落着这样相拥告别的情侣,难分难舍,缠绵悱恻。
他们盼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他们盼望,所有的明天都和现在一样。
筱安的日记里,这一篇写得很长,她不知道该怎么记录,所以把相识的过程,从能记得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开始写,一件一件地写,一直写到这个吻,好像顺理成章,又好像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