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皇兄既能如此深情,你也能学得几分,能对骄儿有所担当,能不辜负骄儿的一生。结果,到头来,竟不如放的骄儿自由,或许骄儿还能独善其身。总比这被你们逼得如斯境地……”花仲天重重的咳嗽两声,不止看了宫曜洺还看了身边的大女儿千绯。
花仲天为官半生,怎会不晓得这其中环环相连的纽扣在哪里。
看着花仲天似乎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千绯只是一眼,就再不敢抬头,她确实愧对妹妹。
花仲天早年数度漂泊,半生风雨。听过半莳哭诉的片段,就很快分析出了这其中的关翘。对此,花仲天也曾经苦恼过。自己的头脑仿佛不像是自己一样,遇事就能自己做出迅速的判断,有很多时候花仲天其实并不想多想其中。想明白了关键,心中仍然苦恼万千。可是人生有时就是如此,你越是不想要的,偏偏就是甩不掉。一个思虑半生的文臣,早已习惯了用思考来达到目的,用思考来保护自己。因为头脑就是这些人最大也是唯一的武器,怎能不如此灵光。
花仲天一边苦恼自己思虑太多,思虑太快,一边又对自己思虑万千的行为而思考。真是无不讽刺,无不成书。
花千骄与宫曜洺不和,千骄流落无人照拂,无人及时相救,无故失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皆有原因,诸如花千骄入端王府后仍与尹琛、言清有私下往来,花仲天通敌叛国沦为罪臣无人可怜,皇宫庞大宫中宫人减半一时找不到救兵,可世上之事凑巧虽多,但巧合若除人为,其实是很难发生的。
在这其中往往就是有人有意推波助澜,使这些环环相扣,连接起了一连串的巧合。
花仲天伸手赶走了守着的千绯与宫曜洺,颓然躺在了榻上。原以为儿女得以回归,天下终于太平,花仲天一生操劳老天爷算是厚待与他了。
夜晚的天空斗转星移、风云变幻,花仲天望着头上的清冷月色,缓缓地合上了眼。
被赶出来了的千绯和宫曜洺,在秋风中有些微凉。
“皇后娘娘,臣送您回宫。”苍术拿着狐裘披风走了出来,素语接过为千绯披上。
宫曜洺看着千绯登上了备好的马车,看着不远处躲在黑暗里的街角,凝视了许久才迈出了步子。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玄参去夺酒缸,却如何争抢的过宫曜洺。
“王爷您从半夜一回来就在喝酒,这可都是咱当年从关外带回来的烈酒,您不能这么喝下去啊。小心酒大伤身,您再喝王妃也回不来了呀。”
宫曜洺置若罔闻,玄参从来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只能急的一直重复:“王爷别喝了,这不是办法啊。”
宫曜洺从深夜喝到了黎明将至,王府正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熏得人直呛眼。每个喝光了的酒缸都被宫曜洺顺手扔出去砸碎了,顺带着砸到了屋子里其他的金玉瓷器、桌椅板凳,剩下的酒流淌满地。整个屋子一片狼藉,谁见了都在摇头。
宫曜洺倒在正门口的座位下面,背靠着主位的椅子,衣裳早就被酒浸了数次,再好的料子也不成了样子。如此,宫曜洺始终没有说过酒话,也未自顾自的念叨什么。父皇不喜、母妃早逝,战场上一个最高的统领怎能轻易吐露心声。自小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习惯,话到了嘴边,生生的就咽了回去。
玄参尽职尽责的守在宫曜洺身边,却也只能叹气。
远远地,玄参看见走来了两名女子。
这东苑的女子本就不多,看打扮不像是丫鬟仆妇,西苑早就被下了禁足令,是万出不得西苑大门走到这里来的,这来的女子是谁。
等过了二道门,离得近了,才看清,是鲜少出面的玉夫人。
“玉夫人。”虽然心下疑惑,但是礼不可废,玄参低头行礼。玄参对这个几乎从不露面的玉夫人没什么印象,王爷少有的去见这位夫人,也经常是略坐坐或者喝壶茶、下下棋就走。西苑丫鬟夫人们也甚少流传这位夫人的事迹,玄参也不知玉夫人为何又如何在此时出现于此。
“有劳你保护王爷。”凌玉瑶略一点头,便跨进了屋子里。
“不知姑娘芳名?”玄参询问凌玉瑶带来的丫鬟。
“奴婢翠微。”翠微一福身,并未多言。
玄参打量了翠微,看来丫鬟和主子一个样儿,都是从不多事的主儿。
“这位侍卫大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青天白日的看奴婢如此仔细。”
“啊”被人发现了,玄参有些尴尬,“那个,我叫玄参。”
“玄参大哥有礼。”
“既然翠微妹妹也是个识礼的人,那我就直说了,你家主子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西苑还能走到这里来的?”
“这大门大户里的丫鬟管侍卫叫一声侍卫大哥是常事,奴婢叫您一声玄参大哥也只是礼数。奴婢翠微,不敢和侍卫大哥攀亲,烦请您直呼奴婢翠微,至于妹妹如此亲热奴婢可不敢当。”玄参故作亲热的称呼让翠微有些不悦,自从出了丫鬟和小厮厮混私奔这种丑事之后,这王府是绝对不许奴仆间有男女往来的。一旦发现,便是一顿板子打了半死再丢出府去,也离死不远了,是回不了头的买卖。
“是在下莽撞,冲撞姑娘了。”玄参踢了个铁板,心里苦笑一声,原来自己这么不受人待见啊。
“我家主子有令牌。”
翠微见玄参不解,又仔细解释道:“王府里除了王爷之外,王妃也有令牌。只是王妃的令牌只能管王府里的事儿。在王妃还在的时候,就把其中一面令牌给了我家主子。是可以在王府里任意行走的令牌,见令牌如见王妃。你可以这么理解。”
“原来王妃与你家主子如此要好。”
“主子明理。”之后翠微就静立一旁,不再多言。
玄参也自觉无趣,专心守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