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愣愣的看着玄逸的脸面,着实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哪里能想到这个人就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到了高乐公主面前,全然没有分毫的遮掩,而且还带着笑。
玄逸虽然现在对待穆鸢的态度好了很多,可是真的要说笑的这般带了些热烈的模样着实是头一回见到。穆鸢呆呆的坐在高乐公主面前,手指尖被女人握在掌中,连高乐公主何时起身的都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便看到高乐公主已经是走到了男人面前,伸手虚扶起了他,笑道:“瑞王爷客气,这般时候请瑞王爷前来也是本宫思虑不周,还望王爷见谅。”
玄逸则是顺势起了身,依然是那种让穆鸢觉得牙酸的笑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凉如水:“以后她的命数便是要与我绑在一处,自然也是要对着她的母亲所有交代,能见一面我也是情愿的,哪里有什么麻烦。”
高乐公主对于这种姿态很是满意,笑着点点头,而后便回到了原来的木椅上坐好。
穆鸢却是微微蹙眉盯着玄逸,似乎不明白为何高乐公主对他如此和颜悦色。纵然高乐公主少时就去了提亚,许多年未归,该当是没见过萧宇承的,但是既然隆鼎帝要定了这门亲事,就肯定会让高乐公主相看一番,这脸面全然不同高乐公主竟是没有认出玄逸?
而此时鬼王大人却是朝着穆鸢微微偏头,原本俊美无匹的脸面上好似蒙了一层雾一般,而后,五官微微变化,穆鸢眨眼的时间就看到那张脸面已经有了改变。
眉眼狭长,嘴唇纤薄,竟是与萧宇承一般无二!
不过马上玄逸在穆鸢眼中就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但他在高乐公主与靖姑娘的眼里却是依然是萧宇承的脸面。障眼法用的炉火纯青,全然能瞒得过两个人类女子的眼睛。
高乐公主也是见过萧宇承一面的,只是那一面见的并不舒心。那时候正是宋婉言被贬为侍仪之后,萧宇承“被迫”接受了一门亲事,心里正是不畅快的时候。
在他看来,所有阻碍他与宋婉言之间真爱的都可憎可恨可恶,理智上自然是知道不能与高乐公主交恶,可是脸色却是依然不好看得很。萧宇承虽然努力的遮掩,可毕竟有些愤愤不平,脸面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
高乐公主虽然只是女子,但是长久以来身居高位,在提亚的时候甚为王后也有不小的势力,那般情绪高乐公主自然是明白得很。只不过高乐公主并没有因此记下他的错处,只是那心里终究是不欢喜的。
高乐公主满心期盼的便是要让自己的亲女得个好人家,有一桩上好的婚姻,她其实是个霸道的,大周的公主从来都是娇养,处处顺遂娇惯。高乐公主识大体,可被送去和亲本就不痛快,即使提亚王的百般顺遂却依然不满意,转而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老路。
可是如今提亚式微,高乐公主为了能赢得大周的支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隆鼎帝说的是两个孩子两情相悦,会善待穆鸢,高乐公主这才勉强点了头。
种种缘由都能让高乐公主忍下来了萧宇承一时之间的失态,但是后来探听到的消息着实是让高乐公主有些坐不住。
嫡妻亡故这本没有什么,左右高乐公主对宋璃也没有什么认知,可是任由后院妾室做大就颇有些宠妾灭妻的架势。
想探听出来宋婉言的事情是不难的,毕竟把后宅交到一个妾室手上的事情着实是扎眼了些,高乐公主甚至于不用自己去探听,就有人能把这些消息递到她眼前。
苏皇后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将穆鸢拉拢到自己身边的念头,自然对于这些事情颇为上心。而萧宇承根本不用抹黑,就已经让高乐公主有了火气。
至于他宠的是哪个,高乐公主全然不看在眼里,于她而言那些不过就是比奴才婢女多了几分脸面的,算不得什么。但她却是必须要与萧宇承见上一面告诫一番,省的以后自己的女儿过去受气。
可高乐公主却是想不到的,她去请了来的并非是萧宇承,而是玄逸,鬼王做足了姿态让高乐公主欢喜,却不知道若是真的萧宇承来了会不会把高乐公主气个仰倒。
但显然如今玄逸的表现让高乐公主很是喜欢,脸上也就多了些笑意,道:“瑞王只管坐了便是。”
玄逸的目光重新汇聚在高乐公主身上,点点头,走到了两个女子对面的木椅上落了座。靖姑娘眼睛也只是往这边多看了几眼,便神色淡淡的依然扶剑守在那里,并无多的反应。
这会儿穆鸢也反映了过来,知道玄逸怕是做了障眼法给高乐公主与靖姑娘,倒也安了心。
不过瞧着玄逸那副浅浅而笑的模样,穆鸢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似乎是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连这么点小事都要抢着来,分毫不愿意给萧宇承丁点的机会。而后,那心里却又泛起了甜丝丝的感觉,桃花般的眼睛也是带着笑意的瞧着玄逸。
他能来,便是因着高乐公主要让穆鸢喊一句阿娘,而玄逸居然就因此做足了儿婿的姿态。
只如此,就让穆鸢抿起唇角微笑,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高乐公主自然能看到穆鸢的神情,一时间心里也是宽松不少。对于隆鼎帝所说的两情相悦,高乐公主并不有多么的相信,提亚国王又如何,纵然现在他对高乐公主百般顺遂处处听从,可是成亲之前有有谁能知道互相的模样呢?在高乐公主看来,感情未免不牢靠,总归是要让自家女儿拿捏住萧宇承才可以的。
但如今见了穆鸢的模样,却觉得或许有些感情算是好事的,高乐公主与提亚王对自家女儿的婚事十分措手不及,而且高乐公主也看不大惯萧宇承的瑞王府那些莺莺燕燕,但是如今看穆鸢如此模样,便觉得自家女儿能觅到一个从心顺义的良人也是极好的。
不过高乐公主却没想着就这么放过了他,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家,女婿上门的时候都是要敲打一番的,高乐公主便也就笑着道:“本宫回来一趟着实是艰难的很,不瞒王爷,我以后轻易是不能回来的,而我家尔雅也就是仰仗着王爷照料了。”
玄逸已然是神色平和,点点头道:“放心。”
不过显然高乐公主的话没有就此完结,而是接着道:“我想留下靖姑娘在尔雅身边,一来是护卫她的安全,二来也是让我能知道尔雅的近况,可好?”
一句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了高乐公主就是要在瑞王府中插根钉子,潜台词便是一旦萧宇承有什么异动,靖姑娘必然是会汇报给高乐公主知道的。
这话说出口来算得上及其不客气的,有些事情就必须要隐藏在黑暗里运行才可以,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着实是胆大得很。不过高乐公主便是这般做了,她要知道的便是萧宇承的反应。
稍有不对,现在趁着还没走悔婚还是来得及的。总归在高乐公主心里,万事都没有她的嫡亲女儿来得重要。
若是此刻在高乐公主面前的是萧宇承,只怕他已经拍案而起转身离去。那是个心气高的男人,况且他心中的正妃便就是那宋婉言罢了,这般几乎是把他放于无物的法子必是会让萧宇承怒火中烧。
但是玄逸不同,鬼王大人虽然也是个脾气大的,不过他没有忘了此刻自己顶了的是何人。对玄逸而言,纵然知道穆鸢全心给了自己,也知道那成亲之事当不得真,但他却也是隐约嫉妒的,不然也不会过来。高乐公主这话分明就是让萧宇承吃亏的,而那人吃亏玄逸总是觉得欢喜。
萧宇承与穆鸢之间的过节,自始至终与玄逸并无关联,他能给了穆鸢那么多的帮助也不是为了要让萧宇承如何,仅仅是为了帮着穆鸢罢了。
只是如今,萧宇承单单凭着要与穆鸢大婚这一条,无形中就把玄逸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能看到萧宇承不好便是玄逸高兴的事情,这会儿自然是神色淡然却很坚决的说道:“一切是为了她的,全凭泰水做主。”
这般态度显然是让高乐公主甚为满意,脸上也就多了些许笑容,道:“瑞王这般通情达理着实是让人欢喜的,”说着,高乐公主看向了穆鸢,道,“我给我的女儿准备了足够的嫁妆,提亚也有足够的诚意,若是瑞王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玄逸神色不动,却是点头应了下来。
但是穆鸢心中却有了一丝警惕,这倒是她思量不周全,没想到这尔雅公主的名头确实是好用的,竟是为萧宇承无形之中拉来了提亚做了后盾。
高乐公主并不知道穆鸢心中所转的心思,只管笑着道:“明日本宫便要启程,瑞王以后善待我儿,本宫便是感激了。”
玄逸却是往穆鸢那里走了两步,在穆鸢还没反应过来时伸出了手去攥住了穆鸢的手。
穆鸢眼中的玄逸眉眼舒朗,神色浅淡,即使只是瞧着她都几近了柔和。
而后,便听着玄逸的声音响起,道:“泰水只管放心,我既然是认定了她,便是会照料她一生一世,山水变更此志不渝。”
这并不是穆鸢第一次听到玄逸对自己说情话,但是许诺,这是头一遭的。
收拢了纤细指尖,将玄逸的手掌拢在了手心。
高乐公主自然是能够放了心,笑着点点头,瞧了眼靖姑娘,靖姑娘便是跟着高乐公主而去。穆鸢却是跟玄逸一道站在茅草遮蔽的亭子中,望着幽深漆黑的远方,谁都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秋风徐徐,没有虫鸣鸟叫的地方安静得让人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穆鸢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它轻轻地跳动时让穆鸢觉得那么清楚明白。
“可生气了?”这时候,玄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穆鸢眨眨眼睛,笑着问了句:“生气什么?”见玄逸没有回复,也就笑道,“若是你今天不请自来,我是有些意外的,不过看到你总比看到萧宇承来得强,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替了他的。”
玄逸则是淡淡道:“总归你要与我长长久久。”
玄逸的话没有说完,他是要给穆鸢一个许诺的,而萧宇承从来没在鬼王的眼中,他甚至与不愿意让高乐公主看到萧宇承一眼。
穆鸢笑笑而后没有继续追问,微微侧了侧身子,依靠在了男人的肩上,轻声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玄逸眼中总算是带了暖意,伸手拦住了女人的肩膀,道:“你何时也喜欢这种酸腐文人才会说的话了?”
穆鸢却是略略抬头瞧了他一眼:“我说了你就听着,若是你什么时候也能说两句哄我欢喜,那也是好的。”
似乎每个女子心里都梦想着自己的如意郎君文武双全,能一骑白马翩翩而来,也能出口成章讨她欢心。不过显然自己身边的男人对于这些风花雪月颇有些不解风情。
只听玄逸道:“你若是喜欢听诗,我能帮你把那些写诗写得好的鬼抓来,天天写给你听,可好?是要太白还是子美?”
穆鸢只觉得无奈得很,伸手拍了拍男人的心口,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你让两位圣人好好转世投胎可别折腾人家了。”
玄逸莫名的瞧了眼穆鸢,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个女人想些什么,要听诗他便给她寻,可这寻来了还不要,怪得很。
穆鸢伸手摸了摸玄逸的脖颈,只觉得男人下巴到锁骨的弧度着实是好看得很,被他扫了兴致的心思也松快起来,笑道:“不知道鬼王大人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刚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过来的?”
高乐公主要是去请萧宇承,必然是会派皇宫中的宫人到了院落里面去,这中间种种隆鼎帝必然是清楚的。既然如此,玄逸还能顶了来,着实是厉害的。
玄逸却是神色淡然,好似这桩事情无比简单的模样,道:“他自有后宅妇人吵闹厮磨,自是没有空闲。”
穆鸢弯唇而笑,指尖点了点唇上的胭脂就要偷偷抹去玄逸的脸面,要做坏事的女子却还是在说话妄图转移男人的主意:“你倒是聪明的,那宋婉言却是没多久的得意时候,那后宅天天怕是都要上大戏……你干嘛,松了我的手。”
玄逸却是在女人的指尖靠近自己的时候一把攥住了穆鸢的腕子,穆鸢的力气哪里能和玄逸相比,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好似被定在了那里一般,动弹不得。
颇有些被人撞破了的窘迫,可穆鸢还是瞪着眼睛瞧着他,分毫没有退让。
玄逸却是不急不缓的将女子的指尖送进了嘴边,竟是就那样含了进去。
显然穆鸢没想到男人的这般动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而后她便猛地往后抽手,耳朵猛地就红了起来。
指尖还有着残留的温度,穆鸢甚至依稀还能感觉到男人柔软的舌尖蹭过她手指时候的感触,几乎是瞬间穆鸢就低了头去,脸上却不自觉地有了莫名的笑意。
穆鸢并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通红一片,似乎从那个月圆之夜之后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曾经因为是鬼怪的身子故而分毫血色都没有,但是如今,不仅仅是味觉嗅觉都很灵活,连这脸上的血气都是控制不住。
只不过这般变化穆鸢自己确实不晓得的,而站在她面前的玄逸则是露出了个笑容,伸开手臂抱紧了穆鸢,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清凉如水:“你的胭脂味道一直很好。”
而后,玄逸的声音微微沉了沉,轻声道,“若是你真的需要那只兰花妖,我有办法帮你把他圈住,只属于你一人。”
穆鸢心下一叹,终究是逃不过玄逸的眼睛,这人分明不常出来,可是自己身边的事情却好似桩桩件件都在他的眼睛里,穆鸢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白纸一般,在玄逸面前根本就是毫无保留,能被他轻易地一览无余。
轻轻咬了咬唇角,不得不说顾老板的胭脂确实是顶尖儿的,不仅仅是颜色的鲜艳,那味道也是带了些花蜜般的甜丝丝的味道。以往穆鸢尝不出,如今舔了舔确实是不错的。不过她却没有想要答应玄逸的意思,而是扔过去了个无奈的眼神,道:“不是每件喜欢的事情都要抢夺过来的,顾老板的店开得很好,我也喜欢,何必要去强求什么?你也太霸道了些。”
玄逸的额头抵着女人光洁的额顶,听着她的话,却是瞳孔微微暗了暗:“喜欢的便要抢来,这是你教给我的。”
穆鸢则是一脸不解,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腰际,道:“你可别把什么事情都扔我身上,我哪里教过你这些?”
玄逸却是没有回答,弯了弯唇角,轻声道:“你果真是于当初不同了,只是如今的你我欢喜得很,若是以后能一直如此,那便好了。”
说得好像你认识我很久一样,这话着实是没头没尾得很。
穆鸢着实是有些搞不动玄逸在想什么,正想问,但是玄逸却没有给她机会。
男人微微低了头,手臂拦着女人的腰肢微微用力往上提了提,而后便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女人的嘴巴。
穆鸢的脚尖垫着,并非是她主动去凑,而是男人抱住她腰的力气着实是大了些,把她往上拉拽的也是厉害的,只有踮着脚她才能碰到地面。而玄逸却是就这般咬住了女人的双唇,先是轻轻****掉了上面鲜红的胭脂,而后便是将舌尖探了进去。
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穆鸢原本是睁的大大的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双手拦住了男人的脖颈,安静的接受着这个亲吻。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破旧的小茅草亭子,旁边不过是一盏红烛,可是穆鸢却觉得比琼楼玉宇还要来的温暖舒心。
以前的缘由,不过是因为现在正抱着自己的男人,足够温暖,也太过于醉人,以至于穆鸢觉得她好像可以靠着这好似捧着宝贝一般的温柔对待活上一千年也不会觉得厌烦。
有那么一瞬间,穆鸢觉得即使曾经有那么多的忧愁,未来也会有许多艰难,但是她都不会去在意。
因为她知道,她要做的只是一步步的往前走,身后总会有那么个人会伸出手臂来牢牢地接住她,为她遮风避雨,给她温暖坚持。
哪怕穆鸢背叛了全世界,也会有人将这天下翻转,只为她一人。
这种认知让穆鸢变得从容,变得坚强,变得对于未来只能作为画皮鬼的生活也充满了向往。
唇分时,穆鸢依然拦着男人的颈子。
嘴唇上的大红胭脂已经被玄逸吃了个干干净净,但是却不是遗忘那没有血色的苍白模样,而是有了些鲜活颜色,甚至微微肿了起来。穆鸢则是毫无所觉一板,瞧着男人眼眸中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微微浅笑,将耳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便是又倾身靠近了玄逸。
而后,她开了口,声音轻轻:“他日,待尘埃落定,你得偿所愿,我怨气消散,你娶了我可好?”而后,穆鸢似乎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占了我那般多的便宜,我也寻不到旁人……”
“好。”
玄逸却是开了口,打断了穆鸢徒劳无功的解释,直接答应了下来。
而后,玄逸收拢了手臂将穆鸢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近乎呢喃:“我玄逸愿娶穆鸢为妻,此生此世,永不背弃。”
穆鸢抱着男人,一双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在对上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时,她把脸重新埋到了玄逸的颈窝,呼吸浅浅,眉眼弯弯。
就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一个并不华丽美好的场景,穆鸢却得到了她这辈子最美好的诺言。
这让穆鸢微笑,明艳照人,从未有过的美丽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