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沉默了半天才赌气一样说：“人死百事消，你个社会主义熏陶下长大的人怎么也这么迷信，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华黎潇：“……”
“不管怎么说，你有这份心还是好的，要是真的有灵魂，我在那边看到他了会告诉他你的心愿的，你……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找个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不要找太凶的，不然以后被压着打日子不好过，孩子多生几个，家里热闹一点，免得将来老了太寂寞，平时好好注意身体……”
沈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确实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自己有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儿子这个事实，虽然他的实际年龄四十多岁，但是沉睡在地下那二十多年时间里，他的世界时间是禁止的，说白了他的心理年龄还是二十多岁，这让他一下子面对这个事实，除了不知所措，他还觉得尴尬。
两人都沉默了半天，华黎潇站起来说：“别搞得那么严肃，也许风头过去了，我能给你们打电话，到时我们还是可以联系的。”
沈眠愣住了：“给我打电话？现在科技都发达到可以给死人打电话了？”
华黎潇噗嗤一声笑了，他摆摆手：“你好好保重，我明天就不来送你了。”
沈眠：“……”
眼睁睁看着华黎潇走出门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阵惆怅。
华黎潇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沈眠一下子有些紧张，他直觉华黎潇有话要对他说。
华黎潇看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你……慢走。”
“……”
华黎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眠立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在刚才华黎潇开口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他要叫他爸爸。
沈眠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心脏有些受不住。
在无比煎熬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有人进来给沈眠抽血，做最后一次检查。
看着那些人翻来覆去的研究他的瞳孔，五官和身体各项微末的细节，沈眠心里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研究完了，那些人帮他送回房间里，把门反锁了。
沈眠估摸着现在好歹也是早上十点多了，居然连早餐都没给他准备。
不是都说临死前会给一顿好的吃吗？这待遇也忒差劲了点。
他左等右等，丰盛的断头饭没等到，倒是等来了陆教授和那个陌生男人。
两人推门而入时，沈眠立刻警觉的看向门口。
陆教授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见沈眠露出这幅表情，两人都跟恶魔一样齐刷刷的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沈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教授走到沈眠跟前站定，笑着说：“你准备好要上路了吗？”
沈眠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也无力抵抗，要杀要剐你们来吧。”
陆教授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齐齐笑了起来。
那个陌生男人走到沈眠面前蹲下，淡淡的看着他：“沈眠，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眠戒备的看着他，眼神跟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我管你是谁。”
“我叫——傅止言。”
沈眠一愣，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姓傅？他以前认识这个人吗？
傅止言见他表情持续茫然，起身对陆教授耸耸肩：“看来他完全忘了，算了，反正也没打算要他想起来什么，动手吗？”
陆教授点点头，一招手，身后立刻有助理拿上来一根针管，里面透明的液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助理和傅止言一左一右摁住沈眠，在他的尖叫声中，陆教授给他注射了液体。
针管一拔出来，沈眠立刻捂着手臂上的针口愤怒的大喊：“临死前不能给顿好吃的吗？我都快饿死了！”
“去那边再吃吧，华辰估计都做好饭在等你了。”傅止言笑眯眯的说。
沈眠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药效开始发作，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脑袋一沉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沈眠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柔软的蓝，耳边涛声阵阵，还伴随着海鸥和汽笛的声音，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到天堂了。
天堂长这个样子吗？
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沈眠试着坐起来，但是手臂根本就支撑不起他的体重，试了两三回都失败后，他叹了口气，认命的继续躺着。
只是脑袋微微一偏，他就看到宽大的房间尽头有扇落地窗，白色的轻纱帘布被风拂动，如梦似幻的荡漾着，外面是一片蓝色的大海，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几艘货船，汽笛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沈眠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他才伸手狠狠在自己手背上拧了一下，立刻痛得他龇牙咧嘴。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没死！
真的还活着！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眠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困惑不已时，房间的门“咔嚓”一声开了，他立刻回头，刚好和进来的华辰四目相对，他愣住，华辰则笑着说：“醒了。”
沈眠死死的盯着他看，确定眼前的人是华辰无疑，他立刻激动的挣扎着要坐起来。
华辰上前扶了他一把，顺势在床边坐下，温柔的对着他笑：“好点了吗？”
沈眠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手掌底下，他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你……活的。”
“不只我是活的，你也是。”
沈眠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猛地抱住华辰，把脸埋进他怀里，轻声抽泣起来。
华辰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被他这么安慰，沈眠的情绪不仅没有好转，过去的种种全都涌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华辰被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感染，眼圈也红了。
放任沈眠哭了一场，等到他情绪平复下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华辰搂着他的腰，贴在他耳边轻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眠点点头：“要。”
他早就饿了，不过被他的出现转移了注意力，再加上刚才的情绪宣泄，现在他脑子空了，肚子也空了。
华辰拍拍他的脑袋，起身说：“那你等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沈眠立刻扯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华辰回身，沈眠正仰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就好像怕他下一刻不见了一样。
华辰心里一阵不忍，也不知道过去大半个月的折磨给他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
他轻声说：“我去给你拿吃的。”
沈眠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他要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不然一转身他就不见了，那他上哪儿找去？
华辰能理解他的心思，他叹了口气，把他抱起来：“那就一起去。”
走出房间，沈眠才发现这是一栋颇具欧洲风格的海边建筑，偌大的客厅还有一面落地窗，从里面能把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华辰把沈眠放在柔软的沙发上，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开放式的厨房，他说：“在这儿等我两分钟。”
然后在沈眠目不转睛的注视里进了厨房。
看着华辰熟练的热了粥，弄来小菜放在面前，沈眠握着汤匙，却有些吃不下。
华辰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笑着说：“先吃东西，吃完东西我再慢慢跟你讲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
狼吞虎咽的把东西一扫而光，沈眠感觉力气又回来了，敢情他之前觉得浑身无力并不是药物作用，而是饿的？
华辰把碗筷都收拾好，洗了一盘草莓放在沈眠跟前，又在他旁边坐下，这才开始说明现在的情况：“我们现在在北欧的一个沿海城市，这边风景不错，气候宜人，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沈眠茫然的看着他：“我们……自由了？”
“嗯，自由了。”华辰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不过自由需要代价，代价就是我们得放弃之前的国籍和身份，重新换一个身份和名字。”
沈眠张大嘴巴：“我们……”
“金蝉脱壳。”华辰笑着说：“之前闹出那样的事，老陆没办法跟上头交代，只好让我们诈死，又秘密送我们出国，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
“……陆教授是你朋友？”
“嗯。”
“那……傅止言呢？”
“他是傅思欢的爸爸。”
沈眠瞪圆了眼睛：“傅思欢的爸爸不是死了吗？”
“那只是外界传言。”
沈眠愤怒了：“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大众的？”
华辰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知道以后，不要打我。”
沈眠心头跳了跳，佯装淡定道：“你说。”
“潇潇……其实是你儿子，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沈眠一愣。
如果他先前不知道这件事，华辰突然对他坦白，他也许真的会被吓到，但是昏迷前已经被吓过一回，他现在可以无比淡定的接受这个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