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逐渐露出本来的面目，叶如峰在意识中惊讶地睁开眼睛，从打坐入定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这是心魔，他听三爷说过。
心魔就是心病，所谓心病难医，最好的医生可以看好绝症，但看不好心病。
几根红线从黑暗中缠住骷髅，渐渐地，骷髅上缠满了红线。叶如峰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不是什么红线，而是人的肌肉。
这骷髅竟然在长出皮肉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骷髅就露出一个人脸的样子。
准确地说，是一个面具的样子——兔子。
兔子在刺刀组织里的地位很高，远远高于刺杀者和领导者，属于游离于二者之外的人，直接受杜海的管理。
所以连李瑞之都要给兔子几分面子，可对于兔子的身份，叶如峰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兔子说，是叶如峰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可后来叶如峰专门派人去查，也没查到有什么发小是因为自己家破人亡的。
“叶如峰，你不记得了么？就是你，害得我从小就成了孤儿。”巨大的兔子头忽然开始说话，一边说，一边从他的眼睛和嘴角渗出血来。
两只通红的眼睛，好像带着仇恨的神色一样，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叶如峰。
叶如峰心里咯噔一跳，他到底是谁？
龙佬专门替叶如峰查过，历次任务的对象中没有一个和他从小就认识的——除了杜海。
对了，叶如峰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在菊道居酒屋，他偷看到兔子的姓，他似乎姓林。
姓林的兄弟，叶如峰倒是有一个，叫林风。
林风、杜海、方木、叶如峰，十年前的文峰市四“爷”，一起在文峰市没少打过架，揍过人。
后来，叶如峰立刻文峰市后，杜海出国留学，为了对付杜醇，创建了刺刀组织。方木潜心钻研医学，颇有所成。就是不知道林风干嘛去了。
听方木说，林风家里也是做药材生意的，长大后一表人才，可能被富家女看上，早早就结婚了。反正林风和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不过十年前的兄弟情那么深，在叶如峰走后，林风和杜海之间有没有联系，那叶如峰就不知道了。
林风的身手确实不错，以前每次打架都冲在最前面。和方木两人，一起并称开路先锋和伙夫长——林风冲在前面，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莫所能挡。
方木就垫在后面，看到前面杀的七零八落差不多的时候，他才蹿出来，挑那种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家伙补上两三脚。
以前，他们总是笑话方木胆子小，不够哥们儿，打架都在后面垫着。谁能想到十年之后，最够哥们儿的就是方木了，另外两个，一个和叶如峰成了死生不能想见的混蛋，另一个音书杳杳，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你，你是林风么？”叶如峰心里直打鼓，要是这骷髅头说是怎么办？
“哈哈哈，你终于想起我来了。”骷髅头大笑，他的声音开始改变，有点儿像是记忆中林风的声音，叶如峰一听到这个声音，两眼一片迷茫，难道真的是林风？
他的意识涣散了，心里充满了愧疚，真的是林风？
“阿风，我到底做了什么？”叶如峰伸出手想去捞那个兔子面具，但是兔子面具又往后退了一步，他捞了个空。
十年一别之后，就没见过林风了，怎么可能会伤害了他的家人呢？
叶如峰不敢说他手底下没有枉死的命，但敢说枉死的中绝对没有林风的家人。
“你的家人真的是死在我的手下？”叶如峰又问了一遍。
忽然，一股紫色的怪雾围绕住兔子面具，兔子面具哈哈大笑，瓮声瓮气地说道：“你问问你自己吧。”
十年前，叶如峰脑海中闪现无数个记忆的片段。
“林家倒卖的药材有问题，这件事我绝不姑息。”叶英一生正气的样子出现在叶如峰的脑海里。
对了，什么时候把这件事给忘了。
记得8年前，一天叶如峰回家正听父亲和老妈说起这件事来。
叶如峰的父亲叶英一身文人硬骨，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姑息。
“哈哈哈，你终于想起来了。就是这件事，害得我家破人亡，为了报复你叶家，我才和杜海一起组建刺刀，就是要看你叶如峰家破人亡的一天。”
说着，兔子面具剧烈地旋转起来，像漩涡一样，要把叶如峰吸进去。
咔咔……
叶如峰头昏脑涨，就在此时，鱼卵接连传来破裂破壳的声音。
叶如峰顿时清醒了，不对，这一切肯定是假的。
兔子虽然姓林，但林家如果家破人亡了，方木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方木这么八卦都不知道，林风肯定好还活的好好的。
叶如峰猛然睁开眼睛，爆喝一声：“胡说八道！”
这一定是上古病毒利用心魔在攻击他。
叶如峰下意识地在腰上一摸，没有摸到血刃。傻了，现在是在意识里，怎么会有血刃呢？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还不忏悔么？”那个兔子面具的声音变了。
没刀，叶如峰捏着拳头晃了晃：“闭嘴吧你！”
闪身一跳起来，凌空而飞，一拳重击在兔子面具的正上方。
咔咔咔咔……
不知道是鱼卵碎裂的声音，还是面具碎裂的声音，一连串碎裂的声音在叶如峰的意识里传动。
轰……
兔子面具忽然裂成无数道碎片，化成黑色的蝌蚪小字在他的意识里迅速逃窜。
刚才的一切顿时化为乌有，叶如峰心里说不出的舒畅，那股憋屈的感觉也不见了。
咔……
就在这时，最后一声蛋壳碎裂的声音传来，叶如峰赶紧往鱼卵看去，只见那个碎裂的鱼卵已经打开了一半，一直浑身沾满粘液的鱼在卵中乱动。
完了，鱼卵已经孵化了。
“你看他的身体怎么回事？快看！”池田拿叶如峰的X光给日向娜看。
日向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影像上叶如峰的双腿已经不见了。
可是叶如峰的腿明明还在啊。
“您看，他是不是被寄生虫给寄生了？身体上怎么有这么多好像寄生虫蛋白角质化之后的白点？”
日向娜脑子里炸了一声，沉声说道：“快，去华国代表队请方栋梁教授来。”
林萧给小笠野夫削完一个苹果之后，有点儿无聊地又看了一遍录下来的火灾资料。
她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通红的火光把她的瞳孔照的透亮。
“叮铃铃……”手机忽然响起来了。
奇怪，来倭国这么久，好没人给自己打过电话呢。
拿起来一看，林萧更吃惊了，打电话来的人竟然是方木。
“方木？”林萧将信将疑地接起电话。
是方木把她带到倭国来的，但她和方木之间的交集很少，两人可以说是毫无交流。
“你在哪儿啊？叶哥快不行了！”方木在电话那头急得不行。
“你说什么？”林萧心里咯噔一跳，小脸顿时煞白，“他有上古病毒护体，怎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呢？”
“你不知道上古病毒是什么东西么？现在上古病毒全面爆发了，叶哥已经不行了，你再不来，见不多叶哥最后一面了。”方木说完，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林萧好几次没能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她的举动都落入黑暗中小笠野夫的眼睛里，小笠野夫双眼充血地看着林萧的背影，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要回去一趟。”林萧没回头，她怕被小笠野夫看见泪水。
眼泪水挂道嘴角，林萧赶紧用舌头舔掉了。说话的时候连气息都没变，要不是她站得僵硬，谁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的，快去快回。”小笠野夫挥了挥手。
林萧连忙跑了出去，她一出去，那个护士就从密室里出来。
“林萧靠的住么？她好像很喜欢叶如峰。”
小笠野夫笑着说道：“放心吧，女人的爱是恐怖的，可以成就一个人，更可以毁掉一个人。林萧，绝对是能毁掉一个人的女人。”
离开小笠家之后，林萧换掉伪装，直接去往医院。
她本来好想回一趟洲际酒店，装成自己并不太关心叶如峰的样子。可一上出租车，她下意识地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上古病毒的死法她见过，死者连遗体都没法留下来，只会剩下一堆消化液。
“叶如峰，你可一定要等到我，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原谅你的！”林萧咬着牙齿，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水，也不管泪水把妆都哭花了。
“司机，开快点儿。”
外界乱成一团，全世界的感染者都在等待死亡的一刻。
鱼卵破裂开一半的时候，所有人虔诚地跪下来，瑟瑟发抖。在华国的一个秘密基地里，数百位感染者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绝望的表情跪下，好像在虔诚地朝拜。
叶如峰也绝望了，鱼卵迟早要破裂，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明天一大早，政府会发现世界上少了几百个怪人，多了一地的消化液。
叶如峰闭上眼睛等死，忽然，一声爆炸之声震醒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