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心直口快的老太太,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惹了大祸,吓得浑身颤抖、噤若寒蝉。丁一松顾不了那么多了,抱起桂瑾萱就往楼下走,然后开着车将她送往附近的医院,也不管自己喝没喝酒。幸好路上没遇到警察,否则还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丁一松的母亲站在桂瑾萱的卧室里,愣怔了好一阵儿才醒过神来,这才想起还要照看熟睡中的小宝宝。于是,老人家坐在床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熟睡中的小宝宝,一直到黎明,才感到困意袭来。
天快亮的时候,丁一松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小马扎上趴在床边睡着了。桂瑾萱早就打完了吊针,正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发愣。
“瑾萱,感觉好点了吗?”丁一松小声问。
桂瑾萱“嗯”了一声,显然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忿忿不平。
“瑾萱,对不起,昨晚都是我不好……”
“你还好意思说?家里出了这种事,你不是想到如何解决,却一个人跑出去躲猫猫,喝大酒,太不像话了!你还是个男人嘛?啊?”
“老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一次吧……”丁一松一脸的惭愧。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说一条,你妈只要在咱家继续待下去,我就不打算回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婆,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我妈离开……”
桂瑾萱只是感冒发烧,在医院急诊部输了几瓶液,烧也就退了,并无大碍。到了早晨八点多钟,丁一松便带着桂瑾萱离开了医院。
丁一松心里清楚,如果这次不让母亲离开自己的家,肯定过不了桂瑾萱这一关。即使勉强让母亲留下,母亲也会继续捕风捉影、搬口弄舌,那么这个家早晚会支离破碎。想到这些,丁一松立刻掏出手机,给父亲打过去。手机接通以后,他把这里的情况和父亲简要地说了一下,让父亲尽快过来把母亲接回去。父亲的动作很麻利,丁一松上午给父亲打手机,父亲下午就乘高铁赶到了家里。
见丁一松的父亲赶过来了,病怏怏的桂瑾萱还是礼貌地从床上爬起来,跟老人家打招呼。其实,桂瑾萱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婆婆的关系走到这步田地,可是婆婆连续不断地招惹是非,让她忍无可忍。如果婆婆再在家里住下去,她非得被搞成神经病不可。所以,她只得不顾脸面,做出了不近人情的举措。
“别起来了,快躺下。我是来接你妈回去的,我一个人在家太孤独,太寂寞,让你妈回去陪陪我……”
“爸,对不起……”
“别这么说……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丁一松母亲的胡搅蛮缠和丁一松父亲的通情达理,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让桂瑾萱感慨万端。
“她让我走我就走了?她想得倒美,门都没有!再说了,我儿子结婚我还给了二十万呢,这房子也有我一份!”丁一松的母亲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嘟嘟囔囔。
“老伴儿,是我让你走的。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问嘛?你为你儿子****一辈子的心,现在该享享清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儿子和儿媳妇有能力操持好这个家,根本不用你操心……”丁一松的父亲开导着老伴。
尽管丁一松的父亲说得头头是道,但丁一松的母亲心里跟明镜一样的透亮、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太太觉得和儿媳妇的关系搞到这步田地,再住在一块儿也确实有点尴尬和别扭。但尴尬归尴尬,别扭归别扭,如果就这么落荒而逃,丁一松的母亲真感到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丁一松走进母亲的屋子,见父亲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母亲的行李,母亲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脸上充满了迷惘、沮丧和孤立无助的神色。丁一松看着母亲,心里一阵难过,嘴里忍不住地说:“妈,儿子对不起您了,请您原谅。”
顷刻之间,母子两个人的眼睛碰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涨得通红。但是,母亲很快就镇定下来,眼睛使劲儿瞪了儿子一眼,语气冷淡地说:“你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伪装善良了!我不需要!”
临走时,母亲双手轻柔地环抱着小孙子,使劲儿亲他的小脸蛋,爱不释手。小宝宝露出摄人心魄的微笑,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奶奶”,母亲顿时泪流满面。
“小宝宝,奶奶过几天再来看你,你要乖一点,听爸爸的话……”
尽管丁一松的母亲跟桂瑾萱的关系搞得很僵,但对小孙子的感情还是深厚无比的,她毕竟一把屎一把尿地带了小孙子那么长时间。老太太现在十分后悔自己说的那些不利于儿子小家庭团结的话,可是世上并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丁一松把小宝宝从母亲怀里抱过来,送到桂瑾萱的身边,嘴里说:“我送爸妈到高铁站,你看好小宝宝。”
“嗯,你去吧。”
桂瑾萱并没有下床去送丁一松的母亲。丁一松的母亲经过桂瑾萱的卧室时,脚步凝滞了下来,老人家想和桂瑾萱打声招呼再走,可桂瑾萱背对着门,就是不转过身来,搞得老人家只得摇头惋惜而去。
坐在车上,三个人都沉默不语,直到把二老送到高铁站的候车室,丁一松才主动开口说话:“妈,都是儿子不好,让您老不高兴了。您回家先陪爸暂住一段儿时间,等瑾萱心情好一点了,我再把二老接过来。”
“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我帮你们带了那么长时间的小宝宝,临走时你老婆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什么玩意儿!你回去要好好管管你的老婆!这样下去,我看她不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也得天天让你跪洗衣板!”母亲疾言厉色,始终改不掉挑拨离间的毛病。
“妈,瑾萱不是发烧吗?再说了,您昨天说得那些话,确实很难听,我听了都有点受不了,别说是她了。”
“臭小子,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你心里只装着你老婆,从来没有你妈。你妈是快入土的人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妈还是那句话,你要把老婆看紧一点,别整天傻了吧唧的在外头瞎忙乎,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你!”
“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又开始了!”
“你不愿意听是不是?你不愿意听就给我滚!”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
丁一松气哼哼地离开候车室。他走到停车场,开上车往自己家里赶。
回到家时,桂瑾萱已经下了床,正在整理丁一松母亲住的房间。
“你回来的挺快吗!来,帮我一块儿清理清理你妈住的房间。”桂瑾萱一边拖着地板,一边吩咐丁一松拿擦桌布擦桌子。
“你感冒发烧还不躺在床上休息,瞎忙乎什么呀?”丁一松因为母亲忽然的离开,心里疙疙瘩瘩的很不舒服。
“怎么叫瞎忙乎呢?屋里脏兮兮的,搞一下感觉清爽。”桂瑾萱辩解道。
“你早不搞卫生晚不搞卫生,我妈一走你就搞卫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丁一松瓮声瓮气地责问。
“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喜欢猜测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
“你说什么呢?是我喜欢猜测还是你故意幸灾乐祸呀?”
“我幸灾乐祸什么了?啊?胡诌八扯……”桂瑾萱将拖把恶狠狠地朝地上一扔,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他,一副不理论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是我撵你妈走的吗?啊?还是你妈自作自受自己撵走自己的?啊?你妈说得那些寻事生非的话你不清楚呀?啊?”
丁一松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桂瑾萱,有点理屈词穷,只能息事宁人隐忍不言了。
桂瑾萱的情绪本来就乍雨乍晴,丁一松一提到自己的母亲她就想到那件冤天屈地的事,眼泪就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再也没有心情拖地了,心绪恍惚地走到床边,抱起床上不声不响玩耍的小宝宝,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丁一松看着桂瑾萱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得伸手捡起地板上的拖把,亲自将没拖完的地板重新拖了一遍。拖完地板,他又来到厨房煮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因为心不在焉,面条煮得黏黏糊糊一塌糊涂。他想把这一锅糊涂面都倒掉,再重新煮一锅。后来一想,这样做有点太浪费,还是将就吃掉算了,哪怕桂瑾萱骂两句也无所谓。
吃面条的时候,桂瑾萱并没嫌面条难吃骂他,而是一声不吭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因为气氛太沉闷,丁一松便琢磨着如何调节气氛。他一边吃面条,一边捯一小段面条往坐在婴儿推车里的小宝宝嘴里喂。小宝宝张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条,面条吃进嘴里后高兴的小手上下左右乱舞。
“小宝宝,面条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小宝宝听见爸爸的话,咿咿呀呀地叫着。
“你再问问妈妈面条好不好吃,好吃就让妈妈多吃一点吧!”
小宝宝又咿咿呀呀地叫着,兴奋地手舞顿足,逗得桂瑾萱扑哧一声笑起来。丁一松立刻冲着小宝宝装萌卖乖地说:“小宝宝,你妈妈笑了,你妈妈笑了!你真有本事,能把你妈妈逗笑了……”
“行了行了,别弄嘴弄舌,赶快吃你的吧!”
“老婆,实在是抱歉,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丁一松看着桂瑾萱语重心长地说。
“切,这句话不应该是你对我说,而应该是你妈对我说。我告诉你,你妈如果不给我赔礼道歉,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老婆,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她必定是小宝宝的奶奶,是你的婆婆,是我的亲妈……”
尽管丁一松的母亲有很多毛病,但带小宝宝也确实解决了他俩上班的后顾之忧,可以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想到这些,桂瑾萱也就不再跟丁一松理论这些了,理论下去没完没了,两败俱伤。可是,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个面,悬断是非的婆婆离开这里虽然让桂瑾萱心里清静了许多,但是小宝宝没人带却成了心焦火燎的问题。眼下给小宝宝找保姆,便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为了给小宝宝找到合适的保姆,桂瑾萱又请了两天病假。她先是给同事和小姐妹们打电话,请他们帮忙给小宝宝找一个保姆,然后自己又亲自跑到中介公司和人才市场去找。可是,两天快过去了,她一无所获。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吴巧玲打来了电话。吴巧玲告诉她,她的邻居家有一个老太太闲着没事,同意给她带小宝宝,但是必须每天把小宝宝送到老太太家。桂瑾萱当时高兴的满口答应。
说是老太太,其实才五十七八岁,看上去还很精神。老太太姓朱,儿子在美国留学,退休后每天除了买买菜做做饭,就是陪老伴儿散散步溜溜弯,没有其他事。于是,小宝宝让朱奶奶照看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从这以后,桂瑾萱每天早上把小宝宝送到朱奶奶家,晚上下班回来再把小宝宝接回家。有时候丁一松出差不在家,桂瑾萱就不辞辛劳地承担起了全部家务,累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