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过去的不会再回来,即使回来也不再完美。
生活有进退,输什么也不能输心情。生活最大的幸福就是,坚信有人爱着我。
对于过去,不可忘记,但要放下。因为有明天,今天永远只是起跑线。
生活简单就迷人,人心简单就幸福;学会简单其实就不简单。——文外音。
我记不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童年的,应该是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刻吧。也或许是,我从来没有过欢快的童年,因为自从我懂事儿以来,我就一直孤独的生存着。
父亲拥有陈宛如的时候,母亲还正躺在房间里床上养病。陈宛如是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小三儿,母亲在我之前就知道了有这个女人的存在。
那时候家里贫穷,母亲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患得咳嗽病一直没有见好,长年累积下来更是越来越严重。我开始可以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就开始一直躺在床上,甚少下床走动了。
除非是平日里的一日三餐,否则母亲是绝对不会随意走动,一家三口,仅仅依靠父亲一份推销员的工作生活着。
父亲,他爱我,但他不爱母亲。我不懂,但是又不敢去问父亲。有一天,我偷偷跟踪吃完晚饭后口头上说要出去散步的父亲。
他走的很快速,我跟在他后面,他浑然不知。大概走了差不多三个街口吧,可真把我累坏儿了。
我看见父亲进了一家名叫“玫瑰”的歌厅,像是旧上海的舞厅一样的娱乐场所。我本来想着跟在父亲后面进去,但是我被歌厅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他们说这不是我这种小屁孩儿能来的地方。我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我还小,我不敢与两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吵架。
我不说话儿,蹲在歌厅门口旁的台阶上,两个保安叫我滚开,不要挡住他们做生意。我就说了一句话儿“我就等人的,他很快就会出来。”
两个保安看了看我,其中一个保安对我说:“小屁孩儿,我告诉你,你等归等,可别想着偷偷混进去!知道不?”我没好气的朝他们点点头。
我托着腮门在台阶上蹲着,里面唱歌的声音很大声,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原本也很差劲儿。我听到一个嗓门尖锐的女人的声音,她说:“下面我们欢迎我们的宝贝儿陈宛如。”
随即我听到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她为我们带来的歌曲是《玫瑰玫瑰,我爱你》。”
女人话音刚落,我就听到许多乱七八糟的掌声中,混合着种种口哨声,而我,也敏感的认为,吹口哨的人应该也包括父亲。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春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春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
我不可否认,这个叫陈宛如的女人,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像我们语文老师说的,好听到像是夜莺的声音。我没有听过夜莺的声音,我想,莫非陈宛如的声音应该是非常接近的?
两个保安也站在歌厅门口听的津津有味儿,其中一个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我就说嘛,这个陈宛如,陈小姐的歌喉真是让人入迷!”
另一个保安也点点头,笑嘻嘻的说:“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呀!她怎么就看上了一个穷光蛋呢?真是搞不清楚。”
我没有用心听保安说的话儿,我一直都对音乐特别敏感,所以我一下子就被陈宛如的声音吸引住了。以致于她唱完了我都还不知道,被又一次稀里哗啦的掌声吓的缓了过来。
一个保安轻轻地踢了踢我的脚,对我说:“喂,小屁孩儿,你还不走呀,你在等谁呀?”我望着保安,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我等我叔叔呀,他就快出来了。”
保安听后笑了笑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的叔叔会让你在这种地方等他吗?去去去……满嘴谎话儿的小屁孩儿……”
说着,两个保安开始扯动我的衣服,试图把我拉起来轰走。我一边赖在台阶上不肯走,一边对他们说:“求求你们,就让我再等等吧,他就快出来的啦。”
两个保安还是不依不挠的拉扯着我的衣服,我就这样开始和他们纠缠起来。过了一会儿吧,歌厅门口被打开了。
保安们也停止了拉扯我,但还是双手揪着我的上衣,担心我趁他们一不留心冲进了歌厅。我朝歌厅门口望去,刚好与出来的那个男人四眼相对。是父亲。
他惊讶的看着我,我也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旁边挽着父亲手臂的女人,长的非常高挑美丽,说实话儿,她比母亲漂亮了。
我不知道她是谁,父亲也没说,他只是开口问了我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我奋力挣脱两个保安的手之后,跑走了。
我跑回家以后,继续像往常一样自己在客厅里写作业。母亲出来倒水喝的时候,问我说:“啊灏,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吃饱饭就不见人影了?”
我继续低着头回答母亲的话儿“没有,刚刚去找邻居的同学问作业了。”母亲拿着一杯水,坐到我旁边。
摸着我的后脑勺,对我说:“啊灏呀,你一定要用功读书呀,我没有什么能给你,所以你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争取了,知道吗?”
我点点头,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把刚刚看见父亲的那一幕告诉母亲,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像电视剧上的女人一样,听到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会受不了打击。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抬起头看着母亲说:“妈妈,我刚刚看见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很认真的注意着母亲,可是妈妈的表情似乎没有惊讶,至少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她没有说话儿,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突然,客厅的门被打开了,是父亲回来了。父亲进来看到我们两个人齐齐望向他不说话儿,他大概知道了他儿子揭穿他的事情了。
父亲跟着母亲进入了房间,我不知道他们在谈着什么,但是很快,母亲的声音就开始变大了,她说:“我是允许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可是这样让儿子看到多不好你有没有考虑过?”
原来,母亲,比我更早知道父亲在背后有小三儿。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是他自己跟踪我来到歌厅的,我也不知道呀……”
他们开始越吵越凶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咳嗽起来了,我立刻冲进他们的房间,拍拍母亲的肩膀说:“妈妈,你没事儿吧?”
母亲咳嗽了几声,对我摇摇头说:“啊灏,别担心,妈妈没事儿。”我红着眼眶对母亲说:“妈,为什么你早知道爸爸在外面小三儿,你都不告诉我?你都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灏……”父亲的声音在母亲之前响起,我转过身,生气的对他说:“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妈妈都还在生病呢,你却……”
我实在不敢在父亲面前说出“小三儿”这个词,我觉得这是在侮辱父亲。母亲牵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算了,啊灏……算了……”
眼泪是什么?眼泪就是,你发现你的爱情,不管你多么的努力,多么的虔诚,多么的拼尽全力,却没有去处,没有归途,只有化为水滴,堕入尘埃。
我实在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母亲居然是这么的胆小懦弱,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怕父亲?难道是害怕离婚,害怕我变成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我甩开母亲的手,转身走到父亲面前,握住父亲的一只手说:“爸爸,你就看在妈妈生病的份上,看在我的份上,和那个女人分开吧……”
父亲也握着我的手,他满脸愧疚的望着我,没有说话儿。反倒是母亲,一直在背后喊着我说:“啊灏,你别这样,啊灏……”
我转过头对母亲说:“妈,你做什么呀?我们不能让别人破坏我们的家呀。”说完我又转过头对父亲说:“爸爸,我求你了,你不爱啊灏了吗?你不疼啊灏了吗?”
父亲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哽咽着说:“不,爸爸爱你。”我准备再说话儿的时候,母亲打断我说:“他们也有孩子了,啊灏……”
我睁大着眼睛望着爸爸,爸爸内疚的对我说:“对不起,啊灏……”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哭着跑走了,父亲和母亲跟在我后面。我跑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锁起来了,我扑在床上不停的嚎啕大哭。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个学生,一个小学生。
那一年,我都很少跟父亲说话儿,他却对我比从前更加疼爱,我知道这是电视剧上所谓的“弥补”。
我开始很害怕会被同学们知道我的父亲是个有小三儿的人,我害怕他们会嘲笑我,所以我开始很少融入同学们之间的玩乐中。同时,我的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虽然父亲表面还是很爱我们,在别人眼里我们还是相处和睦的一家人。可是父亲每天下午接我放学回家后,做完晚饭,他自己不吃,将一部分饭菜打包起来带走。
我知道,他是要拿给另外两个“家人”吃。父亲害怕我知道后心情会不好,所以每次都是很小心翼翼的打包。
有一晚,我坐在母亲身边帮她按摩。母亲一边咳嗽一边对我说:“阿灏,如果可以的话儿,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原谅你爸爸。”
我没有说话儿,母亲继续说着“妈妈现在等于是废人一个,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我和你爸爸,本身也没有感情,妈妈从小身体就不好,外公外婆看你爸爸有份工作,就随便把我和你爸爸撮合在一起了。你爸爸愿意娶我,也不过是为了那一份薄弱的嫁妆……
我生完你之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能怪责你父亲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呀……”母亲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其实那时候她对我说的话儿,我都是半懂半不懂的,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儿。
母亲摸摸我的手,对我说:“啊灏,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要放弃你的学习好不好?还有,你那么喜欢音乐,应该继续下去的。如果放弃学习,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年,母亲在睡梦中离开了。我哭的像个疯子一样,拿着母亲塞在她枕头下面的相片,相片里是我刚满月的时候的照的。
为母亲烧纸钱的时候,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母亲对我说过的话儿,她叫我要原谅父亲,他叫我要认真读书,出人头地。
母亲去世的事情的确对我的打击很大,大的我生病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期间,我又吐又吃不下,可把父亲吓坏了。
父亲又做爸爸又做妈妈,给我煎药,给我洗澡,给我讲功课。他的白头发开始隐隐约约看得见,他手背上的茧也越来越多。这几个晚上他再也没离开过家里,一直陪着我入睡。
有时候,我还是会忘记了母亲不存在的事实,总是在写完作业后想要拿进房间里给母亲检查。
打开她的房间门,只看见父亲坐在床沿上讲电话儿。我才突然醒悟过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终于明白,一个人是无法抵挡所有事情的。有时候一朵白云的阴影,也会令人窒息。风轻柔地吹散阴影,小鸟轻松地衔走白云。
微风可以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小鸟可以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你能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
母亲去世半年后吧,有一天我和父亲在吃饭的时候,父亲支支吾吾的对我说:“啊灏,我想把你宛如阿姨接过来住。”
“宛如”。那时候我才突然记起我跟踪父亲去歌厅时,听到那个声音非常好听的女人在唱歌,她的名字就叫“陈宛如”。
我跟父亲的感情也比原先好了许多,自从他亲自亲为照顾了我一个月之后,我开始明白,他还是爱我的。
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父亲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一定也非常渴望得到父亲的爱。
我对父亲点点头说:“嗯,好。”父亲眉开眼笑的对我说:“真的吗?啊灏,太好了,晚上我们一家人去吃汉堡包吧!”
许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笑的那么开心,开心的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