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再次被别人翻出来。
就像是很久以前偷吃了一个馒头儿。
时隔多年以后被别人发现了,他们呼吁着所有人指出我从前犯下的错误。
但是,悲哀的是,错误不是我犯下的,是“别人”犯下的。
可是那个“别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人们把所有的侮辱都欺凌在我的身上。
这十六岁的甜美,原来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生活的悲剧性,不在于一个人输了,而在于他差一点儿赢了。——文外音
徐玮健病好了之后,我已经在学校上课第二天了。他跑来我的教室找我,其实自从听到胖子苏明说的徐太太的目的之后,我就把所有不愉快都想到徐玮健身上了,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说来也奇怪,平时徐玮健来找我,我没有出去的时候,我的同桌丁宁都会开玩笑的对我说:“同桌,你的小情人来找你了。”
可是今天很奇怪,她不但没有说,而且也没有朝徐玮健看一眼。可能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吧,我害怕徐玮健进来我们班又会打扰到我同桌,我只好不愉快的出去了。
徐玮健一看到我,就笑着对我说:“小爱,你感冒好了没有啊?怎么这么快就来上学了?”我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说
“早就好了,哪像你们这些有钱人,生来就是比别人娇贵一点儿的。”我一想到胖子苏明说的话儿后,就满脑子的是徐玮健他们有钱人。
徐玮健听后,很不好意思的说:“小爱,你说什么呢?对了,为了庆祝我们都出院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不用了。”我没好气的说。
徐玮健看到我一脸的冷漠,疑惑的问“你怎么了?小爱?”我没有说话儿,徐玮健又拉扯着我的手袖,小心翼翼的问我
“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怎么了你?小爱?”我没好气的看了看他一脸心疼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来他生病,也是因为在大冷天里等我回来,我的心不由得感觉到了愧疚。我把态度转变好来对他说:“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出去外面吃饭。”
徐玮健又小心翼翼的说:“那好吧,我放学再来找你,和你一起回去。”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儿。
忽然徐玮健透过我看到了我的座位旁边的丁宁,拉着我小声的问我说:“原来这个女孩儿是你们班的啊?”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丁宁,又转过头来对徐玮健说:“是我同桌啊,怎么了?”徐玮健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一个好人吧……”
我冷笑了一下说:“人家怎么又不是一个好人啦徐玮健,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徐玮健听后想要跟我解释,我已经懒得跟他说话儿了。
因为我觉得他就是没话儿好说,所以才来说丁宁不是一个好人,真是瞎扯。我对他说:“我要回去了,快要上课了。”
徐玮健在后面想要拉住我,但是我已经快速的回到了教室,他也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去上课了。回到座位上后,我忽然又觉得事情有点儿蹊跷,我推了推丁宁。
问她“丁丁,你怎么了?这几天好像都不怎么说话儿的?”丁宁看都没看我,一边在写练习题,一边对我说:“没什么。”
可能她家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烦恼着她吧。我直接进入话题对她说:“丁丁,你认识徐玮健的吗?”丁宁听到我的话儿后,立刻停住了手中的笔,转过头来望着我说:“当然不认识。”
说完又回过头去写作业了。我想,应该是徐玮健那家伙乱说的吧。我和丁宁相处那么久都没发觉她有什么不对劲儿,人家丁宁都不认识他,他却说人家不是一个好人。真是坏透了。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徐伟健想的那么简单。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五的早上。
那天天气很好,虽然寒冷,但是出了太阳。我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想要拥抱阳光,徐玮健在一旁傻笑着说:“你就这么想要抱我吗?”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就没有在说话了。
当我来到教室,刚进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早早来到教室的同学们,纷纷望向我。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我准备将书包拿下来放进抽屉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课桌上被人用红色粉笔字写了几个大字“欧阳爱是孤儿、是杀人犯的女儿!”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心情不由得震了一下。我当时还在想,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我抬起头来又看见了黑板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写着“欧阳爱是杀人犯的女儿!”
我再看看同学们,他们还是一直在看着我,小声的议论着我。我来不及去想这一切都是谁做的,我赶紧跑上讲台去,拿起黑板擦拼命的擦黑板,一边擦,眼泪也一直不停往下掉。
忽然门口进来了几个女生,她们用着很做作的声音说:“擦什么来着啊?杀人犯的女儿?”我正在擦着黑板的手,立刻僵住了在那里一动不动。
耳边再次传来她们的声音“原来你是一个孤儿啊,还骗我们所有人说自己是徐玮健的青梅竹马呢,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我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女生我都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见过她们。她们都喜欢徐玮健。
在送情信和礼物给徐玮健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着徐玮健将那些礼物拿到我面前问我喜不喜欢,我说不喜欢,然后徐玮健就把所有情信和礼物丢掉了。
我知道,学校还有好多个像她们这样恨我的女生,我每次走在校园的时候,都昂首挺胸的,身边永远站着徐玮健。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无论我开心或者不开心,我的身边永远都是徐玮健在陪着我。
其中一个女生又大声的说道“怎么不说话也欧阳爱,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孤儿啊?一个孤儿也敢高攀徐玮健,哈哈,真是不要脸。”
她们说完一群人在那里大声笑着,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戏,一句话儿也没有说。
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心,近些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心里感到害怕和不安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我以为“孤儿”“杀人犯的女儿”这些事情都会随之时间而淡忘的,我以为我的初中会是很完美的。有着徐玮健的追求,有着一大群男生的追求,还有着一小部分女生的羡慕。
但是,现在那些羡慕我的女生呢?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虽然说不上也在看戏,但是她们都害怕被别人知道她们认识我,当初跟我拿零食吃的时候又不见得是这样?
现在那些追求我的男生呢?也是一个个在那里不说话儿,虽然说不上讨厌我,但是他们好像都在责怪自己当初怎么会这样看走眼儿,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一个孤儿。
对了,我的同桌呢?我还有我的同桌丁宁呢!我一直把她看成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现在我也没时间去寻找她在哪里。
我对着那群对我撒野的女生说:“关你们什么事儿?”一个女生瞪着我对我说:“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儿了?我还想说这关全校的事儿呢。
你这样隐瞒自己的身世,装着和徐玮健亲,怪不得徐玮健会跟你好,原来也是跟我们一样被你欺骗了。”
我的整个身体又开始在发抖了,但是她们没有看出来,我依然理直气壮的对那个女生说:“你去死。”
那个女生睁大了眼睛,准备还口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进来了。他嚷嚷着说:“哇,怎么我们班这么多人啊?来看什么热闹来着?”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班主任又看着那群女生会说:“咦?我没搞错的话儿,你们这几个应该不是我们班的吧?怎么还不用回去上课的?”
那群女生慢慢的移动着脚步,准备离开我们的教室,其中一个女生还转过头来当着班主任的面对我说了一声“走着瞧,欧阳爱。”
班主任听到后又在她们背后嚷嚷着说:“怎么说话儿的呢,现在的小女孩儿。”说完又转过头来看了看站在讲台,手里拿着黑板擦的我,对我说:“小爱,你到一下我的办公室来。”
我放下手中的黑板擦,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但是身体还是一直在发抖。可能也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我的牙齿也冷的正在“打架”。
班主任的办公室一共有四个老师,全是我们这层楼班级的班主任。我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有两个老师在那儿正在聊天,他们看见我来了之后,都停止了说话儿,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我们班班主任的办公桌在最后面,因此班主任坐下来后,我站在那里正好背着那两个老师,我看不见他们的眼神,更听不见他们在我背后小声的议论。
班主任坐下来后,喝了一口热茶,抬起头来问我“欧阳爱,田径场那里的公告栏是怎么回事儿?”
公告栏?什么意思?我歪着脑袋不解的问班主任“什么公告栏?”班主任望着我说:“你还不知道?公告栏上贴满了纸张,纸张上全写着关于你是孤儿的事情。”
我听到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班主任。怎么会,连公告栏上都贴着?到底是谁发现了我是孤儿?到底是谁,和我有这么大深仇恩怨?
班主任又喝了一口茶,小心翼翼的问我说:“欧阳爱,你……你妈妈呢?”妈妈?我只联想到院长,所以我没有说话。
班主任看我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想确认问我“欧阳爱,你该不会真的是孤儿吧?”
我没有说话儿,低下头,我握紧着拳头以减少我的紧张感。指甲深深的刺入到肉里,虽然疼,但却让我异常清醒。
班主任想了想,又对我说:“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和徐玮健……”“我乱说的。”我张口哆嗦着说了一句。
班主任一直看着我,他想不到应该再对我说些什么了。他也已经不是以前那副见到我就嬉皮笑脸的模样了,呵,只要价值一低,班主任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班主任忽然很不客气的对我说道“欧阳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欺骗老师和同学们是不对的?”
我想了一会儿,狡辩到“是你们一直这样以为,所以我也只好这样默认了。”班主任被我的话儿弄到有点儿生气了,他对我说:“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欧阳爱?”
以前可是“小爱”“小爱”这样装熟的叫着的,一到发生了这种事情,立马撇清关系,冷冷的叫着我的全名。
班主任又说道“我要见你的家长,欧阳爱。”我没有说话儿,班主任想了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东西,忽然问我说:“该不会连你资料上那个监护人也是假的吧?”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我们班的教室门外站着好多人,我知道,我一直是这个学校的焦点儿。
一旦我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会有一群爱八卦的人围过来看。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班上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我看到了徐玮健,他也看到了我。
他立马推开人群,叫着我的名字走到我面前。也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让周围所有看热闹的同学都注意到了我。
徐玮健站在我面前,手里抓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的,我只知道是纸张。他举起他手里的纸张问我说:“小爱,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明白了,这些纸张就是班主任说的,贴在田径场公告栏上,写着我是孤儿的纸张。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不断的在心里喊着:欧阳爱,你要挺住,千万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一哭你就输了。
忽然这时候有几个女生走到我们身边来,对徐玮健说:“徐玮健,你被骗啦,她不是什么千金,她只是一个孤儿。”
另外一个女生又指着我说道“对呀,她的亲生爸爸还是个杀人犯,亲手杀死她的妈妈,多可怕的一家人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儿,不是我不敢骂回他们,而是我怕我一开口,眼泪就会止不住往下掉了。只见徐玮健生气的对她们说
“够了,小爱是怎样的人关你们什么事儿,我比你们更了解小爱。你们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八卦怎么不去认真学习。”
那几个女生被徐玮健这样一哄,立马安静下来不敢说话儿了。但是人群中还是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原来她真的是杀人犯的女儿,不敢想象呀。”
“原来徐玮健早就知道了她是个孤儿了。”
“怎么欧阳爱脸皮这么厚啊,孤儿就孤儿嘛,还装什么有钱人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了,它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徐玮健扔掉手中的纸张试图想要安慰我,这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老师出来了。
他对着我们这边大喊“一群人围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回教室去,上课了。”人群渐渐散了,徐玮健牵着我的手,心疼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小爱……”
老师看见我们两个人之后,走过来对我们说:“你们两个也回去上课吧。”老师话儿刚说完,我就转身跑了,徐玮健也跟在我后面跑着。留下老师一个人在走廊那儿喊着。
这一次,我没有停下来,一直跑着跑着快要跑到校门口了。我忽然扭到脚跌倒在地上,我大声的哭喊着。
徐玮健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想要扶起我,我一边哭着一边大喊着说:“你走开,我不要再让别人觉得是我高攀了你,你走开,你走开。”
我一边说着,还一边拍打着徐玮健的手臂。这时候徐玮健一把抓住了我,任由我拼命挣扎,他还是紧紧的抱住了我,对我说:“小爱,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打他打到没力气的时候,嘴里还是不清不楚的念着“你走开……你走开……”徐玮健什么也没有说啊,一直在紧紧的抱住我。
寒风一直呼呼的刮着,我的泪水在脸上被寒风吹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