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安死死地瞪着他,唇瓣被她自己咬破,殷虹血色跟她苍白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男人拧着眉,深深沉沉的视线凝视着她的脸,她没有哭,可咬牙忍耐悲痛的模样比放声大哭更让人心疼,他还来不及说话后面的门打开,苏北航一看到他的身影,暴怒倾泻得像洪荒,直接挥拳过去。
厉东呈察觉到后面有动静,身手敏捷躲过去了,但周身气息冷冽湛寒的苏北航并没有就此罢休,一拳击中他的腹部,林胜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去劝架,“大少,请你冷静冷静,不然你就是打死厉总董事长他也活不过来了啊。”
苏北航没去理他,双目猩红,小麦色的脸庞狰狞恐怖,看着退步到墙角的厉东呈,愤恚的声音,“你真不是东西,我爸好歹养了你十几年,都坐牢了你他妈还来找他做什么!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他父亲是说要偿还罪孽,他理解为用五年的牢狱之灾来抵,他没有想过父亲竟会是用生命来还。
厉东呈的眼色浓稠晦暗,淡淡的语调陈述,“我只是一个外人,苏叔叔怎么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想要去死,而且苏叔叔的身体检查你很清楚,肾基本已经接近衰竭。”
言下之意是,苏志泉的身体已经是很破败了,肾衰竭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来手术,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找到合适的****,以他的年纪,手术的成功率微乎及微。
苏北航的脸僵了僵,他自然知道父亲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俯身下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爸欠你的都还清,算是一命抵一命,从今天开始,滚出我们苏家的视线,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厉东呈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看不出来在意与否。
苏连安慢慢地往他的方向走过去,微微弯起唇,眉眼薄凉到结成冰,发出的每个音节缓慢而清晰,“厉东呈,这辈子认识你,是我犯下最罪不可恕的错误!”
苏连安一辈子都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当年执意要把他从孤儿院带回家,她看起来很平静,可那冷笑的温度不亚于寒冰。
那神情,是一种从血液里面带出来的后悔跟悲坳。
闻言,厉东呈的瞳孔重重一缩,心脏好像被猫抓了一下,又痒又疼,让他恨不得把那只猫抓出来撕毁。
林胜站在一边,看着她,那纤细的身形好似随时会被风吹倒了,很是同情不忍,那冷清绝情的脸庞,就像是一朵灿烂的花朵迅速枯萎下去,变得毫无色彩。
苏董事长生前最疼爱这个女儿了,几乎对她倾注了所有爱意,失去如此至亲的人,叫她如何接受,唉!
苏北航怒斥,“滚,马上给我滚!”
莫菲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始终都放在安安身上,不由得勾唇嘲讽,“厉东呈,你说得没错,你只是一个外人,再者就是一个前夫,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厉东呈侧首看向那扇白色的门,英俊的脸庞划过一种复杂的情绪,目光回到站在另一边的女人,苏连安低头盯着地面,长发垂落在她的脸侧,看不清她的表情,静了几秒后,他迈开步子离开。
林胜想了下,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道,“大小姐,请节哀,保重。”
她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气息宛如一滩死水。
不知过去多久,她还是走了进去,脚下每一个步子都很沉重,又凌乱,苏志泉盖的白布刚才被苏北航揭开了,他就那样安静地躺着,眼睛紧紧闭着,衰老的面容很安详。
她的眼瞳剧缩,心痛得不能呼吸,大脑在这一刻停止运转,全部都是空白的画面,想要喊爸爸可两个字好像被压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捂着心口,慢慢地趴了下去,听不到哭声,唯有抖动的肩膀泄露出她崩溃的情绪。
莫菲看到她这样,转身靠在苏北航的怀里,尽量忍住哭腔,小声地哭了起来,男人站着,一张脸绷得很紧,眼底泛着沉暗的冷光。
空气静得可怕,一片死寂的气味,找不到半点生机。
苏志泉的丧礼并不张扬,相反很低调,全部手续都是苏北航跟苏家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cao办的,来哀吊的宾客大部分都是苏家的亲戚和几个苏志泉私交比较好的挚友,一批又一批,来来回回说的不过也就是那几句,并无新意。
苏连安一身白衣,眼睛空洞无神没什么反应,来往宾客也没有计较,以为她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看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先后遭遇这么多的打击,十分惋惜。
莫菲站在她身侧,时不时就跟她说说话,尽管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奢华的黑色路虎,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男人朝门口方向看去,自然是没法看到里面的场景,只能看到摆在两边的花圈跟白色的布条。
厉东呈就这样看了十几分钟,连坐姿都没有变动过,半响,他掏出香烟,幽蓝色的火焰点燃了红色的光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短发下的容颜英俊淡漠,眼眸暗稠而黑邃,烟雾弥漫在车厢里,俊脸的表情被拉得很模糊。
耳边响起那日在监狱跟苏志泉的对话:“我没有害死你爸,但你爸的确是因为我而死的。”
“你想推卸责任?”
“如果你认为你爸是我害死的,那就是我好了。”然后当晚苏志泉就自杀了。
这算是一命偿一命?那剩下的半条命怎么还……
厉东呈指间的烟燃完,烟灰径直落在真皮座椅上面,他没动,甚至表情都不曾替换过,直到天幕黑了下来,他才回过神将烟蒂丢在车窗外,启唇道,“回去。”
里面的丧礼差不多已经快结束了,苏连安见哥哥忙了一整天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哥,今晚我来守夜。”
苏北航的手搭在她肩上,“我是长子,按照礼数应该我来。”守夜,他怕她的身体会撑不住,虚弱地跟随时要昏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