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家的这个娃子一小我就见过,平时有事没事老陈也老往厂子里带,我都可以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了。”老工人咽了咽唾沫,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回忆的神情。
“厚德这娃子头上有一条疤,听老陈说是从床沿上摔下来磕的,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疤痕也淡了许多,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也是能看出来的。”
老工人只言片语的说着,似乎没有找到准确的切入点来展开故事的发展一般,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狠吸了一口烟,把烟抽的快到了烟屁股,随即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思考了大概要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又开口说道:“这事情原本我是不愿意往外说的,连我老婆我都没告诉,你们今天要是没问,我估计就把这事带进棺材里了。”
我和老朴一听这话,顿时都打起了精神,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接下来听到的事情似乎是很了不得的。
老工人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大概是七八年前了吧,那阵子厚德应该是上初中的年级,老陈在当时也是刚晋升的高级技术工种,工资拿的多了,家里也富裕点了,所以他家娃子来厂子里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也就学校放假的时候来几次,要是原先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老陈晋升了有半年之后就突然得了失心疯,到处嚷嚷他儿子死掉了,连尸骨也没留下。”
我心中一惊,连忙问道:“陈大山得失心疯的时候大概是几月份?”
老工人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在四月份左右吧,也就刚刚入夏,人突然就疯掉了,也不知道原因。”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原本以为陈大山突然疯掉的原因是因为陈厚德的死讯,但如此说来,陈大山在陈厚德死之前三个月就已经疯掉了,这些细碎的线索串连起来似乎就是一座巨大的冰山无意间露出了一角,让我越来越困惑。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让老工人继续说下去。
“厂子里的大家早都知道老陈有一个娃子还在念书,所以老陈疯了以后我们大伙都各自掏了一点钱加上厂子里给的补贴想给孩子送过去好能生活的下去,这个钱就是我去给送的,也就是这次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出问题了么?”老朴听得入迷,眼瞅着正要到关键时刻,结果老工人不往下说了,连忙追问道。
老工人挠了挠头:“我这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待会主任来看到我不在干活就不好了,你俩要是想听,今晚上找个好地方,我慢慢跟你俩说。”说完他转身就回车间去了。
老朴气的头上青筋直跳,但是又没地方发作;“妈的,被这老家伙给套路了!”
我见老朴这副模样不由的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啦,少嘟囔两句,人家话都明说了快点找地方去啊。”
老朴气呼呼的跟在我后面,我俩出了厂子大门,在这周围转悠了一会,定了一家还算挺大的饭店,随后我跟老朴说道:“别浪费时间,我还有个地方想去呢。”
老朴白了我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啊,你是想去看看陈大山吧?”
“恩”我点了点头:“你不觉得奇怪吗,陈大山疯了住进精神病院了,这住院钱是谁出的?那老工人没有提及到这点吧。”
老朴闻言也是陷入了沉思,住院不是白住的,这背后肯定还涉及到了其他什么人。
...
秦州区精表路,天水市立三院1953年建立至今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我和老朴坐着那种十几个人乘坐的私家小客车来到这里,下车的时候已经快要三点了,我环视了一下周围,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真的是非常偏僻,通往医院的是一条不算宽的坡路,两边的墙都是那种石块混凝土砌成的,墙两边的平房大部分也都倒塌了,除了天水三院这栋建筑上还泛着老旧的白色之外,周边的一切都是无比的荒凉。
我们下车的地方算是天水三院的正院,天水精神病院还要在更加偏僻的地方,只不过没有能够直达的车,平日里也根本看不到会有出租车在路上跑,我和老朴逼得没招,只能顶着大太阳走一路,而且周围连个树荫都少得很,这一路的煎熬可想而知。
走了大概要有半个多小时,我和老朴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上住院部三个大字,老朴因为太胖而且还要爬坡,累的呼哧带喘的,豆大的汗珠挂了一脑门子,我比起老朴来稍微要好一些,就是觉得脖子后面火辣辣的疼,估计已经是被晒伤了。
“走吧,坚持就是胜利。”我扭头看了看老朴
老朴累的连话都懒得说了,我俩就这么沉默的又走了十分钟的路程,算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了,我在医院附近的商店买了两瓶水,递给老朴一瓶,老朴二话不说一整瓶被他灌下肚子,那模样就像是在沙漠中走了一天一夜突然找到绿洲一样的饥渴。
我虽然不像老朴那么夸张,但是一瓶子水也很快见了底,靠在太阳晒不到的墙边站了一会儿,总算是觉得稍稍缓过点劲来。
“地方是到了,咱俩怎么找啊,这种地方我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朴问道。
“说的跟老子经验很丰富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呗,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老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我点点头,起身走进医院,这个地方算是附属医院,专门圈了一块地方用来建设精神病院,这周围生活的人就已经很少了,医院的后面靠着山,山的一侧都是一层层的梯田。
因为地方并不算太大,我和老朴也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到了,负责这里的主任,我俩找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坐在真皮的办公椅上喝茶呢。
他简单的招待了一下我们两个,只不过在我说明来意的时候他却是拒绝了我,精神病患者一般都是家属来探望的,即使是朋友探望也是需要出示身份证明以及办理一系列手续的,只不过今天出来的比较匆忙我连身份证也都没带在身上,我偏头看了看老朴,他的状况估计跟我差不多。
“王主任,你看这么老远来都来了既然不能直接探望,也好歹让我们能看一下他的人吧,等明天我们两个把东西带齐了再来办理也可以。”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老朴突然开口说道,随即还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心里已经知道老朴可能是想到解决办法了,于是连忙帮腔说道:“就是王主任,大老远来的,能看上一眼心里也能踏实不是。”
王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考虑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吧,正好现在这个时间应该都在公园里散步呢,带你们去看一下也不是不行。”说完,他便起身拿起身后衣架上的白大褂穿上,走出办公室在前面带路,我和老朴在后边不远处跟着,老朴小声对我嘟囔道:“一会儿就看咱俩默契程度了。”
说完,老朴怕引起王主任的注意,便往前走了几步跟我拉开了一些距离,一路上,王主任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我们聊着陈大山得情况,从他的话中得知,陈大山入院这几年来就没人来看过他了,他平时也不作也不闹,只是木讷的接受治疗,算的上是操心的比较少的那一类病人,所以平时看护的也没有那么紧,出来活动的时间还是比较多的。
看的出来,陈大山在这里生活了也要有七八年了,再加上也不让人操心,所以认识他的一声护士多少也都有点感情,虽然这其中更大部分的只是出于同情。
“我们到了,你们要找的人在做亭子下面的那个就是了”
王主任领着我们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公园,公园里有许多亭子和长椅用来供病患休息,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亭子下面坐着一个身穿蓝白病号服的中年男人,他大部分的头发都是灰白色的,看上去一脸的沧桑,按照时间算下来陈大山今年也就才五十岁出头,但是他的这副形象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不止十岁。
“哎呦!不行,王主任我肚子疼!你这哪有厕所啊。”一旁的老朴突然捂着肚子惨叫起来,一副憋不住要上厕所的样子。
王主任见状皱了皱眉头,手指了个方向,左拐右拐的说了一大堆,胖子哪有这个耐心听的下去,一把就拉住王主任的胳膊:“这个大个地方你让我上哪找去,干脆你快点给我带个路吧,要是晚了估计就得就地解决了。”
说罢拉着王主任的胳膊就往公园外边走,我刚想跟上去,突然心里就反应过来老朴跟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于是我不远不紧的装着样子跟在他们俩后边走了两步,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就藏了起来,等到他俩已经走远了,我立马又顺着记忆原路返回到了那个公园,心里不由得对着老朴竖了竖大拇指,玩这些个歪门邪道的野路子几个我绑在一块儿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