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峻本想答应下来,可是想到舅父每每都和月娉溯不对盘的模样就有些紧张,连忙说道:“不用了,我去和舅父舅母说就好,你还抱病在身,万一过给了舅母可就不好了,她腹里的孩子可是金贵得很。”
月娉溯看龙宸宇峻匆匆离去,不禁笑了起来,低声呢喃道:“傻瓜,果然就是个小傻瓜。”可是为何,她的心里却又一阵甜蜜呢,就好像是刚才喝了参汤后吃在嘴里的蜜饯,似乎甜到了心里去。
月娉溯如今走起路来膝盖处还是会有隐隐的疼痛,可是较前两日已经好多了。刚才林天汐走的时候还说回头他会以针灸之法给自己治疗,争取能够驱了这病根。
月娉溯甚至能够感觉到林天汐说那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尽管他那时正低着头为自己开药方。正是难为他了,一个俊朗不凡的人,却偏偏被自己这么折磨。
“姑姑,娉溯这就要回宫了,往后怕是难以和姑姑像这两日这般畅谈江湖往……”月娉溯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了。
那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冷无情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绣花针?
为何她竟是低头敛眉坐在那里,膝盖上是一个绣棚呢?
昔日的江湖第一高手,放下了手中的利剑,难道从今天起开始改行做绣女了吗?
月娉溯有点不敢接受这个认知,一张小脸上满是不能置信。
“我也纳闷,为何如今自己竟然能够重新拾起这绣花针呢?要知道我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员,对我也就疏于教导了,我年幼时最为讨厌的就是跟着绣娘学习女红了。每每坐在那里就是发愣出神,不知道被奶娘说了多少次。可是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偏偏竟有拿起了绣花针,这世事该是多可笑呀!要是奶娘地下有知,不知道是喜是忧呢。”
冷无情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陈旧中飘散。
“姑姑,你是拿得起刀剑,做得出女工,这般奇女子天下又能有几人,为何你就偏偏想不开呢?”月娉溯本意不愿意说明,毕竟是那些属于他们大人之间的事,自己好像并没有插足的余地,可是她又不能不说。
毕竟,冷无情会是龙宸宇峻的授业恩师,若是怀着这种心态去教习龙宸宇峻武功,月娉溯定是不能同意的。习武贵在专心,若是精神缥缈,最是容易走火入魔。当年的萧别离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况且,月娉溯心中如今对冷无情有几分同情,而冷无情如今待她又犹如亲女,她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如今关怀冷无情身体,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冷无情没想到被月娉溯直接这么说了出来,可是这刹那,心里竟也觉得轻松了万分。也许自己就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人对自己当头棒喝,然后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好,回到宫中也好,我这两日已经把入门的武功心法写了下来,你先拿去熟读理解,若是有不懂之处就再来问我。”
自己还有些新,想来是这两日的手笔。月娉溯也知道江湖中人最是注重武功秘籍心法之类的,一般熟背之后都要烧毁的。而门派中都是口头传述,如今冷无情竟是将这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武功心法交给了自己!
月娉溯思绪百转,饶是她玲珑聪明,此时此刻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感激的话太见外……
客气的话太寒心……
那就不说了吧……月娉溯躬身一礼这才离去,只是手里攥着这薄薄的几张纸,她忽然转身,瞳孔里写满了诧异。
“姑姑,你呆在这里却又是为何?”
如今龙宸宇峻暂时并不需要冷无情的指点,而萧别离却就在将军府里当差……
看得到而得不到,这是最为痛苦的事情,而冷无情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就算是我说放下了,可到底心中还是不甘的。我呀,总想知道,他不把江湖中的万千人放在眼里,那谁又会是他放在心里的人呢?”
冷无情神色明显有些黯淡,似乎对于那人到底是放不下的。似乎也并不甘心就这么输了,输给一个从未见到过的女人。
月娉溯虽小,却也清楚女人的嫉妒心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它会让你痛苦,却又不会片刻间就会见效,那会是一辈子的纠缠,永不绝灭的痛苦。
长乐宫里的娇艳如花,哪个不是如此?
看着月娉溯离开的背影,冷无情唇角微微一笑,显得很是惨淡。
她们都陷入了怪圈之中,她之于萧别离,月娉溯之于龙宸宇峻。而自己的失败,显然并没有给月娉溯深刻的教训。
也许,是那个三皇子并不优秀的缘故吧!
这样,月娉溯才能把他掌握在自己手中……
路舍看到月娉溯显然很是高兴,可是看到龙宸宇峻那独霸着的模样,他一时间不敢上前,只是悻悻地笑了笑。
“路舍,翠缈最近怎么样?看我玩得尽兴了,就忘了翠缈了。”
看月娉溯一脸的自责,路舍连忙摇头,可是想起月娉溯的话又点了点头,倒让月娉溯哭笑不得,问道:“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龙宸宇峻哪容得了月娉溯在这和路舍胡闹,连忙把她拉进马车里,说道:“翠缈很好,就是有些想她那个把大家伙儿都忘了的主子罢了!”
“噢?有这样的人?谁呢?回头我定要问问翠缈,这主子这么不负责任,我让翠缈直接跟了我的了。”
面对月娉溯的胡搅蛮缠,龙宸宇峻不禁扶额叹息。
可是看到她一闪而逝的狡邪,不由恍然她到底是何用意,顿时哭笑不得。
“不是说那****和二皇子被人打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娉溯正襟危坐,哪里还有方才的嬉笑胡闹模样,倒让龙宸宇峻一时间觉得自己面对的好似沈觉沈太傅!
“原本以为是大皇子又记恨我们两人,谁知道二哥对我解释,却说这一切不过是龙宸宇策的手段罢了!”
龙宸宇峻颇是觉得丢人,自己自诩聪明,却不如五皇子这一招借刀杀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全不费工夫!
“龙宸宇策,哼……”月娉溯冷笑一声,倚在车厢内休息起来……
刚拐过墙角,月娉溯就看到翠缈张望着,而看到自己身影后就连一双清眸都弯了起来,显然很是激动的模样。
“公主,你总算回来了。”翠缈激动之下都忘了行礼,打量着月娉溯,生怕她消瘦了一般。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几天,翠缈等待了多少年呢?”月娉溯倒是觉得翠缈这两日竟是憔悴了不少。
自己难得不用待在宫里,心里也难得的愉悦放松,哪里会消瘦呢?
孟婉盈看到月娉溯归来,眼角也是笑意的纹路,语气里有些嗔怪,“既然生病了,怎么还能呆在扶风将军府里打扰?母妃和峻儿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娉溯你呀……”
孟婉盈没了下文,可是任谁都知道这下文会是什么,该是什么……
月娉溯拢着孟婉盈的胳膊,笑着道:“娉溯知道母妃怜爱,可是不都说一事不烦二主吗?薛莲姐姐又是个爽落的人,娉溯钦慕她,就想着多和她相处,以致于忘了母妃还在为娉溯担忧,这是娉溯的错。母妃,想要怎么责罚娉溯呢?”
月娉溯的话让孟婉盈不禁有了片刻的迟疑,历来皇子得登帝位后最大的障碍莫过于权利,文臣中的丞相,武官中的将军。
如今月娉溯真正的用意她还不清楚,可是她却知道月娉溯这话说的十分有七分假,偏偏与薛莲投缘那一段应当是真的。
既是如此,那她也只是在为峻儿的将来打算,自己又岂能责怪她?
想到这里,孟婉盈戳了戳月娉溯的额头,笑道:“还是个小古灵精怪,难得还记得怕母妃责罚你,那就好了。只是下次可不能这么没分寸了,皇上可是也牵挂着你的安危呢。”
孟婉盈的一句话让月娉溯心顿时快了几许,可是却还是平静地回复道:“娉溯知道了。”
晚膳的时候,文睿帝并未在关雎阁用膳,可关雎阁却也是热闹非凡的。卧病许久的二皇子身体有了好转,可还是借宿在关雎阁内,贤妃倒是有心不叨扰孟婉盈,偏偏又有太医嘱咐,只好多来看望自己的儿子。
一时间,宫里流言纷纷,说是贤妃与淑妃狼狈为奸,做下了龌龊之事承蒙帝宠,以致于贤妃这几日每日回宫时都会被一群宫人指指点点。
邛宁皇后并没有想到文睿帝今日竟会来坤仪宫,自从新年之后这是头一遭。
皇后失宠的消息早就四散传出,并没有因为新年的离去而消散半分。而如今,宫里最惹人瞩目的不过就是这两个消息罢了。
任谁又能猜出,这两个消息却又是出自谁人手笔呢?
“皇上,臣妾无能,如今后宫流言纷纷,都是臣妾掌管不力,臣妾恳求皇上责罚。”邛宁皇后看文睿帝龙颜大悦,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机会,便毫不犹豫跪在地上,很是一番懊悔模样。
文睿帝亲自搀扶起邛宁皇后,低声问道:“皇后何来这么一说?”
文睿帝的温柔让邛宁皇后心中一暖,可是旋即想到之前他的无情无义,不由硬下来心肠,脸上却是哀婉一片。
“这些日子,宫里流言纷纷,指责淑妃妹妹和贤妃妹妹两人行为不轨,臣妾有心调查清楚还两位妹妹一个公道,却偏偏没能找出缘由。”邛宁皇后看文睿帝神色无异,这才继续说道。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平息宫中流言乃是责无旁贷,可是偏偏如今有心无力,还望皇上谅解。”
不知何时,那手已经触及在帝王的胸口,那发髻间的香味弥散在坤仪宫的正殿内,似乎里面都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文睿帝拍了拍邛宁皇后的脊背,笑道:“皇后所言不虚,朕果真是要惩罚你的。”
邛宁皇后趴在文睿帝胸前,竟是看不到那笑意背后的冷淡,只是为那温柔所坑骗,继续自己的动作。
“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皇上的惩罚是什么,臣妾不怕……”
那声音低弱呢喃,蛊惑入骨,几乎让人想要醉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