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文睿帝看关雎阁的几个被倚重的宫娥太监,要么年长似芳若,要么年幼如翠缈、路舍,都是些看似没担当的,以致于文睿帝竟也关心起来了这些琐事,“爱妃,难道不需要再挑选些奴才吗?朕看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何况还要服侍你和峻儿?”
当时孟婉盈明眸流转,看着霎时间跪倒在地的翠缈、庆儿和路舍,笑了一句,“都说是人不如旧,他们几个伺候的很好,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关怀着臣妾,倒让臣妾无地自容了。”
月娉溯清楚地记得当时路舍那苍白的面色,毕竟是服侍了多年的主子,若是就这么被抛弃了,任谁心中也不会舒坦。孟婉盈轻而易举拒绝了文睿帝,同时也博得一个尊重宫人的美名,又赢得了几人的忠心对待,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自此路舍对于龙宸宇峻更是多了三分体贴细心,凡事操心在前,倒让龙宸宇峻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后来还是月娉溯说了此中关节,他才恍然大悟,也因此对路舍更是信任了几分。
如今月娉溯将路舍抛了出来,的确是拿捏住了龙宸宇峻的软肋。其实在宫廷之中,信任这些真的很罕见。月娉溯也只是猜测了几分,然后就夸大了几分。
之于龙宸宇峻,他从小跟着孟婉盈在打压中长大,自是对这些更为敏感。当初还在清和苑的时候,服侍的宫人原本还要多些,可是却耐不住那缺衣少食的日子纷纷离去。
邛宁皇后对于清和苑知之甚深,并未派什么宫娥太监前去监视,不过是时不时地那孟婉盈、龙宸宇峻母子显示显示威风罢了。
能在那么艰苦的时候坚持下来,陪他们母子走到今天,龙宸宇峻对于路舍虽不是十分的信任,可是也有种特殊的感情。况且,假如他真的弃了路舍,那么再被派到关雎阁来的服侍太监定会是邛宁皇后的人,到那时候只怕是得不偿失了。
对于这些利益龙宸宇峻拿捏得很清楚,不由点了点头道:“反正是我们的过错,再说也没人知道,能隐瞒下来自然是最好的。要不然我怕父皇喝母妃回头都不让我出宫了。”
这也是龙宸宇峻答应下来的第二个原因,宫里人多口杂,自己就算是有意想隐瞒骑射的学习进度怕也是艰难。而骠骑将军府则不然,如此难得的机会,龙宸宇峻甘愿放弃对那些人的报复。
月娉溯看龙宸宇峻总算是点了头,这才放心下来,一旁的逻炎和尤时也一时间觉得很是宽慰,只是两人心中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逻炎觉得龙宸宇峻如此考虑,而不是大发皇家威仪,越来越有皇子气派,因此甚是欣慰。
而尤时则是担忧此事若真要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怕是会牵扯到镇国公府,看龙宸宇峻当断则断放了下来,这提着的心也算是平稳落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那边的诸位将军也来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们先去湖心岛那边和诸位将军打声招呼?三皇子你不是说将来要学习皇上在战场上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这下子见到这么多将军,应该是很有裨益的。”
尤时的圆滑又一次打破了沉寂,龙宸宇峻被尤时的话勾起了兴趣,兴奋地点头道:“好呀,好呀!难得见到诸位将军的风采,也不知道和炎表哥比起来,谁强谁弱些。”
龙宸宇峻的顽皮模样让逻炎哭笑不得,“都是战场上军功赫赫的将军,哪有强弱之分呢?阿峻,这话私底下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伤了诸位将军的心,知道吗?”
龙宸宇峻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脸上有些懊恼模样,似乎有些自责自己的出言莽撞。“都怪那该死的迷药,竟然让我脑子都打了结,炎表哥不要见怪,尤将军你可不能给我泄漏出去,要不然本皇子处置了你!”
龙宸宇峻颇是威严地指着尤时说道,让尤时不禁错愕了片刻,旋即才明白这年幼的三皇子不过是在狐假虎威,却还是硬生生把自己吓唬住了,尤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到底是皇家威仪,末将岂敢不从?”
几人都玩笑起来让这偏院顿时多了几分新年的喧闹气氛,龙宸宇峻虽是不再追究今日的意外,可是奈不住孩子心性,便问道:“为什么我和娉溯会被那人下了迷药呢,而且他们抓我们是去哪里,有什么好处?”
尤时方才已经问了薛从安前因后果,对此时尚是迷惑不解的龙宸宇峻笑说道:“还不是两个小贪吃鬼,光顾着自己的糖葫芦,就忘了提防别人了。”
尤时看龙宸宇峻嘴角略微的粘红,善意地嘲笑起来。
不过话说上次的那个冰糖葫芦味道还真是不错,至今他记忆犹新。只是这次这两个小家伙竟然独享,活该被坏人抓住!尤时想完才发觉自己到底是有多么邪恶,不禁有些内心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向来都是如此与世无争的,这般“龌龊”的自己怎么会出现呢?
却说逻炎几人看着尤时一脸沉思模样,竟是心有灵犀一般悄声走了出去,待尤时回过神来,这里哪还有逻炎他们三人的踪迹?
“原来,尾生抱柱竟是所托非人呀!”尤时低叹一声,啼笑皆非地追了上去。
骠骑将军府此番情形,却不知那城西五里庙更是别有洞天。原本那黑衣人让这老刘三人去五里庙,只是为了回头好取走这三人性命,再者嫁祸给三人罢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半路里杀出来的薛从安破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而后来赶到的逻炎则更是要了他们的性命!
如今老刘、阿丁和那彪形大汉在这漏风漏雨的破庙里呆了将近两个时辰,依旧没看到那三个黑衣人到来,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这大过年的,别说是人了,就连一条狗都没来过,那几个家伙不会是拿兄弟几个开涮吧?”阿丁跺了跺脚,感觉越发冷了起来。
老刘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你说他们几个挟持那两个小公子是想干什么?难道也是和咱们一样的买卖?”
老刘的不答反问让阿丁有些恼火,想起之前他只顾着自己逃命,差点连自己也不管不顾,心中更是一顿子邪火,一拳就直直打在了老刘的鼻梁骨上。
老刘吃痛,捂着鼻子道:“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也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去,那彪形大汉竟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打架。
直到这两人都呼哧着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时,这才掏出自己身上的匕首,走到两人面前道:“若是现在杀了你们,那岂不是最好?”
老刘阿丁惊慌失色,看着那匕首吼道:“老张你疯了,还不赶紧放下!”只是这吼声实在是色内厉荏了些,很是没有内涵。
老张闻言不怒反笑道:“是呀,是该放下了。”刀刃很温柔地插入了两人的心房,就连血迹都混迹到了一起,只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两人竟是再没能动弹。
“也好,这剩下的产业不都是我的了吗?你们两个欺负我惯了,今日死在我刀下是不是也很意外呢?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呢……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消散在五里庙,徒留下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而已。
湖心岛依旧是前些日子的模样,月娉溯知道自己此番能得以前往,怕是再次沾了龙宸宇峻的光,所以谨言慎行,倒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言多必失,再者这些承国将军们怕是对她这个楼兰公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自己何苦去找那些麻烦呢?月娉溯向来想的透彻,这次也不例外。
龙宸宇峻这些日子一直跟随着逻盛修习箭术刀法,十八般武艺倒是都拿了一遍,可是唯独却只是混了个手熟而已,如今能出类拔萃的大概还只是他的箭术。
而出了正月里皇子们就又要进学了,此时要是再想学习骑射,怕是有心无力了,所以哪怕是大年初一,龙宸宇峻还是厚颜来到了骠骑将军府。
到底是少年心性,看到湖里升起的袅袅水汽,龙宸宇峻伸手玩起了湖水,感觉到那温热的触意,心中也觉得暖暖的。
“宫里也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可是向来只有父皇和邛宁皇后才能享用,只可惜炎表哥你府上的这处泉眼被毁了,要不然舅母经常来泡温泉,肯定是诸多裨益的。”
逻炎听龙宸宇峻娓娓道来,不由剑眉一挑,“阿峻倒是知道的清楚,温泉里富含矿藏,要是母亲来这里倒是能消除一二疲惫,可惜如今她身子不便,到底是不能现在将养起来了。”逻炎提及慈母,略有些遗憾一般。
今日里他们寻了个大点的船只,四人都坐在上面倒也是稳稳的,尤时轻轻拨动船桨,笑着说道:“洺晗你看书也是一知半解,药书上说女子怀孕时最是能固养根本,要是这段时间夫人能开怀一些,想来身体回头也会好上大多的。”
月娉溯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程夫人有心事自己是知道的,毕竟如此一个和满的家庭女主人却总是强颜欢笑一般,修眉上挂着淡淡的失落她岂会看不出其中蹊跷。
可是到底是何缘由,就连龙宸宇峻都知之不详,若是自己贸然问了孟婉盈,怕是也不妥当,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岂能看不出自己的想法?因此,月娉溯都是把心思深埋,如今听逻炎和尤时他们提及,顿时心中有了兴致。
可是偏偏,两人说话似乎又打着禅机一般,明明很是浅显的话,可自己偏偏只能听出一两分明面上的含义而已,这可真是令人不爽。
“娉溯妹妹,你快点过来!”
清脆的喊声打断了月娉溯的思绪,她抬头望去却见薛莲站在岸边,正冲自己招手,似乎很是兴奋的模样。
尤时见状,取笑道:“扶风将军温文尔雅,王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娴静的人,偏偏薛家小妹是个直爽性子,将来也不知道得让多少人操心呢!”
“扶风将军?”龙宸宇峻重复道,“难道是语出《扶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