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娉溯看翠缈一脸的希冀,似乎想起了那时候她也曾提及过这种街头巷尾都有的小吃,便笑着问逻炎:“少将军,这个很好吃吗?”
逻炎一时间觉得尴尬无比,他并未吃过冰糖葫芦,哪里知道其中滋味?因为月娉溯的注视,一张俊脸霎时间通红。
“原来你也没吃过!”月娉溯看逻炎尴尬模样不由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告诉我呢,谁知道你还不如我!”
月娉溯没有刻意压制声音,以致于这笑声里多了两分女儿家的妩媚和娇嗔,惹得过往的行人不住往这里张望。
逻炎被月娉溯的笑意弄得很是狼狈,连忙来到小贩的摊子前挑选了起来,想要借机逃避月娉溯的嘲笑。
而月娉溯和翠缈都掩着唇跟在他身后,也对着这一串串红艳欲滴的冰糖葫芦指指点点。
那小贩哪里见过这么俊朗的少爷,而那身后的丫环似乎也是个出挑的小美人,语气更是热络了三分,“两位公子,咱唐家的冰糖葫芦可是云安城里数得着的,个个都是顶新鲜的,包您吃了这一次还想着来买。”
月娉溯不懂得那些才是最好吃的,看逻炎也只是尴尬地看着却不动手挑选,也明白了他的尴尬,遂又笑了起来,压着声音问道:“既然有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小哥你这里的生意却并不怎么好呢?”
相较于旁边脂粉铺子的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喧闹,这边的摊位上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那小贩哪里见过这么嘴下不饶人的客人?可是又指望着自己能做点生意,不由陪着笑说道:“小公子说的是,只是如今大家伙儿多是在购置年货,大概就没时间来光顾咱这小本生意了。”
世道艰难,他做这生意也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月娉溯想起自己来云安城的一路上所见所闻,心也蓦然钝痛了些许。
就好像书里说的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留名青史的是那些经才伟略的英雄人物,而这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百姓不过是繁华与衰败的最终承担者罢了,自己又跟他们计较些什么?
想到此处,月娉溯歉意地一笑,“难得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帮你做个生意又如何?这些冰糖葫芦要多少银子?本公子全买下了!”
那小贩儿哪见过如此好事,一时间惊呆地张大了嘴!翠缈看月娉溯似乎执意如此,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扎在草秸上的冰糖葫芦,不由得一阵头疼。
难道要她把这些吃食带回宫里吗?
月娉溯看那小贩儿愣神似乎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干脆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就指着那一个草秸说道:“今个儿公子心情好,请洺晗多吃一些,走吧,咱们打道回府!”
尤时原本打算随着逻炎一同回镇国公府的,可是因为刚来的前营几个伍长比拼时不小心受了些伤,他就好人做到底地去了营帐里“探望一番”
可是为什么逻炎却和一个小家伙一起回来了?
而且,承国的骠骑将军,掌握二十万兵马的骠骑将军为什么如今肩上扛着一通红艳艳的的吃食?就像是街上的那些个小贩儿一样!
尤时不能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拍着府前护卫的肩膀问道:“帮我看看,那个人是谁。”
“回尤将军的话,那是朦月公主和她的丫环翠缈。”
“废话,本将军问的是旁边的那个人!”尤时真的不敢相信,可是那身银袍似乎还是刚才自己目送逻炎离开时的模样,连上面的暗纹都是一样一样的呀!
那护卫不由睁大了眼,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说道:“那是少……将军!”
尤时看着身边这个嘴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的护卫,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本将军不是眼力不佳,只是大白天的撞见了鬼而已。”
逻炎远远看到了尤时站在府门口和家将闲聊,不由高声喊道:“阿时,快来帮忙!”
幸亏这镇国公的府邸位置有些偏僻,若是在那百官云集的乌衣巷,怕是老早就有一群家丁奴仆跑到外面来看戏了。
尤时咬牙切齿地走了过去,看着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的月娉溯,恶狠狠地问道:“帮什么忙?吃冰糖葫芦吗?多谢少将军了,末将遵命,感激不尽!”
尤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并没有吓到月娉溯,却让跟在身侧的翠缈一个激灵,手里的冰糖葫芦险些掉在地上,竹签一下子戳到了口腔的柔处,一阵痛意下险些流出了眼泪。
逻炎看尤时一脸很是不爽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随着那下肚的冰糖葫芦一块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尤时拿了一串冰糖葫芦扬长离去,心里也觉得很是不爽!
我又没说让你吃,你倒是挺反客为主的。
逻炎一阵嘀咕,却忘了最是反客为主的人如今正在自己右侧,嘴里还在回味着山楂的酸甜,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事实证明的是那一日镇国公府的府前四名护卫,以及在府中凡是被逻炎三人碰到的家将奴仆每人人手一串冰糖葫芦,一直到了后堂,逻炎肩头的压力才消减了绝大部分。
“阿时你们今日回来得倒早,还有闲情逸致到街上去玩,还真是小孩子心性。”程洛端坐在那里,身上是藕荷色的绵袄,外面罩着宝石蓝的金银鼠比肩褂,看上去虽是略有些臃肿的模样,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月娉溯则趁着逻炎不注意,取下了一串冰糖葫芦,跑着进了后堂,“程夫人,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尤时一脸的笑意顿时因为月娉溯的出现而消失,倒是程洛看到月娉溯讨好的模样,不由一脸的慈爱,“我说阿时怎么会吃呢,原来是娉溯你买的呀!”
程洛看得很是通透,这府中喜欢月娉溯的不在少数,偏偏一家之主的逻盛和算是半个主人的尤时对月娉溯并不怎么待见。只是若要尤时买这小孩子的吃食给月娉溯怕是没有希望,所以她才断定这是月娉溯买的。
月娉溯得了夸奖一般吃吃笑道:“是呀,我让少将军拿回来好多的,不过这一串是我特意留给夫人的。”
尤时最是看不惯月娉溯这副无害的模样,明明是那么个强悍无比的人却仗着自己不过是个小孩子就这般坑骗别人。别人不知道月娉溯的底细,他尤时可是与她战场上交过手的,又岂会不知道!
“夫人如今害喜害得严重,哪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时闷闷说道,他可不敢保证月娉溯会不会在这里面加些什么东西。
程洛脸色一沉,分明是在责怪尤时这番说辞。
逻炎恰巧走了进来,看到月娉溯一脸的委屈模样,心蓦然一疼。可是他能说什么?若是在母亲面前说漏了嘴,他还能不能继续这么守护下去呢?
阿时是看准了自己不能帮忙辩驳,所以才故意这般的吧?
冬巧看这很是尴尬的场景,不由笑着说道:“尤将军这才是牛郎中找了马大夫呢,说的都不是一家的话!夫人最近正巧食欲不佳,没准吃了这酸酸的糖葫芦还能胃口大增呢!”
程洛看冬巧解了围,众人脸色也似乎都放松下来,才拉着月娉溯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道:“娉溯从哪里知道孕妇要多吃些酸食的,倒还真是小才女呢,博学广识!”
月娉溯仰脸看向程洛,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与鼓舞,“听别人说是酸儿辣女,若是夫人你为少将军生下个小弟弟,岂不是很好玩吗?将来少将军就可以教小少将军习武行军打仗了,而夫人您和大将军安享天年,这样不是很好嘛!”
程洛闻言摇头笑道:“我倒宁愿有你这么个可心的女儿呢!”
月娉溯撅着嘴,指着那边还扛着冰糖葫芦的逻炎说道:“夫人你看少将军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战场上的威风,若是这样子被他的士兵见了,不知道会被会被他们笑掉大牙呢!”
程洛闻言也细细打量着逻炎,看着儿子那张略有些绯色的俊颜,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炎儿这样出去,这些冰糖葫芦怕是一早就会被抢光了的。”
逻炎哪里料得到自己一向温婉的母亲大人竟会这般打趣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坐立不是。只是扛着那草秸站在那里,任由几人打量。
“夫人此言差矣,娉溯以为那些人倒是为了多看一会儿少将军的俊颜而踯躅不前,少将军要是想要赚银子,卖糖葫芦可划不来!”
尤时也被这话提起了兴趣,追问道:“那卖什么好呢?”
逻炎生怕月娉溯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来,却又瞪向了尤时,显然是恨他的多嘴。
月娉溯看众人一副好奇的模样,捂着嘴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切……”尤时很不满意月娉溯故弄玄虚,不满地叫嚣道:“少将军自己以为何呢?若是有朝一日卸甲归田,可也得想个法子养活自己不是?”
尤时知道自己是没事找事,可是他还真想知道逻炎对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态度。尤时抱着的态度很简单,看乐子,嗯,主要是看逻炎的乐子。
冬巧上前接过了逻炎肩上的负担,笑着说去外面收拾了一番。草秸上的冰糖葫芦剩余的不过五六串儿,孤零零的分布在草秸上,却也是个个鲜艳。
“怎么买了那么多糖葫芦?”逻盛带着龙宸宇峻刚走进来,就看到冬巧正要出去,就伸手去了一串儿递给了龙宸宇峻。
“吃惯了御膳间的手艺,不妨尝尝这民间的美食,这样也算是体察民情吧!”
尤时对于逻盛的这番说辞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声顿时弥漫在整间屋里,“大将军,末将,末将不是故意的……”尤时想要忍住笑意,奈何偏偏做不到,“只是在这方寸之间体察民情,似乎,似乎是坐井观天吧!”
逻盛瞪了尤时一眼,脸上也挂不住了。看着一旁龙宸宇峻献宝似的把冰糖葫芦送到程洛面前,“舅母,芳若姑姑常说母妃怀着峻儿的时候最是喜欢吃酸食了。”
程洛看着身旁榻上坐着的月娉溯,点了点龙宸宇峻的额头笑道:“你和娉溯俩还真是青梅竹马,这话呀都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