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得恭喜朦月公主呢,抽到这么好的一根签子,难道这样也很为难吗?”董彤儿一旁很是不解的模样,直接把月娉溯推到了最是尴尬的境地。
云安城中哪家的闺阁小姐不都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之类的,何况在座的莫不是世家贵女,而月娉溯更是楼兰国的朦月公主,若是这点拿得出手的都没有,怕是要贻笑大方了呢!
月娉溯没有接过董彤儿的话,她在等,等孟婉盈对这句话的态度,否则怕是自己苦心积攒的一切都会被这场即将出现的表演毁坏殆尽。
而她不敢贸然去赌,所以就只能等着孟婉盈开口,她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娉溯倒是对佛法颇为精通,可惜这和你们女孩子的游戏没什么大的关联。”孟婉盈想了一下才有继续说道:“刚才董家小姐一手好字一首好诗,真是令本宫开了眼界。一会儿溯儿你也拿出自己拿手的让母妃见识见识,知道了吗?”
月娉溯等的就是这句话,“溯儿知道了,只是若是溯儿表演砸了,母妃可不能生气,大不了回宫后溯儿少吃一碗饭,好不好?”
薛莲被月娉溯的俏皮话弄得笑出了声来,一时间有些不协调的感觉,可是看到诸家小姐都捂着嘴强忍着笑意,却又觉得自己很是爽快。而她看向月娉溯的神色也不由多了两分专注,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似的。
“娉溯自幼喜好骑射功夫,虽是不能跟少将军一较长短,可好歹也小有所成。今日里既然不能投壶戏耍,那娉溯就以剑为舞,只是还望母妃和诸位夫人不要嘲笑娉溯学艺不精,登不上大雅之堂。”
剑舞本是军中游戏,军士之间用以剑术的较量,后来为军中营妓所习得。这本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粗鄙舞蹈,可是就凭着一曲剑舞《破阵子》,当年承国第一名妓菡筱刺杀了后蜀军前大将潘梁宇,可谓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而经过灵宗一朝,剑舞已然成为舞蹈中的山珍海味,当年酷爱梨园之乐的灵宗皇帝的梨园弟子公孙玲珑最是擅长剑舞,时人留下无限感慨却不能描绘其万一。
而后来因缘巧合却在一本古籍之中留下这么一段话,让人们对舞剑器不禁心驰神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若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孟婉盈闻言不由多看了月娉溯一眼,却见程洛来了精神,笑着道:“娉溯有这份心就很是难得了,常听炎儿说军中士卒较量剑术很是精彩绝伦,如今娉溯既然敢这么说,难道还没有这个信心了不成!”程洛一时间兴致盎然,吩咐冬巧道:“去为娉溯去一柄剑……”
程洛说到这里蓦然停了下来,剑乃是凶器,若是真的舞剑器的话,怕是……
月娉溯自是注意到程洛的迟疑,连忙接口道:“夫人,不用如此麻烦,还请冬巧姑姑为娉溯折一枝梅枝即刻。娉溯虽是说舞剑器,可是平日里多是用杨柳枝为乐,怕是拿到宝剑后也舞不出这些威风呢!”
程洛看月娉溯说的虽是轻巧,却也不免多想了两句,心里也明白了月娉溯的想法,遂点头笑道:“嗯,这样也清雅些,咱们到底是闺阁之人,怕也是看不得宝剑锋刃呢。”
不多大会冬巧就去来了数枝梅枝,月娉溯随意取了一枝,来到空闲的地方,对着众人弯身礼道:“娉溯献丑了。”
在座的诸人怕也多是修习过各种舞姿,可是如今看到月娉溯的舞姿,却又觉得大是不同。平常的舞曲多是《踏歌》、《惊鸿》等,若是能习好这两支舞蹈,也是最为顶尖的了。
而孟婉盈当年的一舞《莲华》更是一曲绝唱,十多年来再无人舞出此曲。而今朝月娉溯一身淡青色衣衫,手中一枝含苞的寒梅。
虽不若杨柳枝曼舞翩跹……
虽不比惊鸿娇颜冠群芳……
虽不是衣袂飘飘凌绝仙……
可是这舞姿中透着雷霆之势,蕴着江海清光,藏着天地玄黄……
若是假以时日,怕是更加不可限量呀!
只是到底弱质女子,修习这等舞姿,又有何用处呢?男人最是喜欢的是千娇百媚,是温柔可人,而不是这等气势凌绝呀!
想到这点,诸位贵妇心中也是平衡了许多,看月娉溯的模样也没了方才的那般惊艳,而在座的这些个女孩子却又是情形各异。
董彤儿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看向月娉溯的眼神很是充满着仇视。一旁的秦岚看到董彤儿如此神色,心中不由打了个颤,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月娉溯,只是时不时抬头偷偷望上那么一眼而已。
邢玉霞和身旁的温鸢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神色间很是羡慕,看到月娉溯折腰向后都小小的惊叹了一下,方又扶着胸前回过神来,似乎很是为月娉溯担忧。
而江筱遥则是专注地看着月娉溯,视线不曾离开片刻,看不出有什么神色波动。与一旁眉飞色舞,神色激扬的薛莲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庄雪羽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发出一言,可是看向月娉溯的眼神中竟透露出些许羡慕,可那神色的哀伤很快就被她收藏了起来。而后,又是若无其事地观舞而已。
而慕楚萱脸上的神色则和江筱遥如出一辙,只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很是欣赏这舞曲。
“怎么样,看上了哪家小姐,要不要末将替少将军去和大将军说一声,看好了咱们先留下,别到回来人家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自己飞走了。”
逻炎正专心看着月娉溯舞尽最后一招,竟没察觉到尤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只是一回身的工夫,再看回去月娉溯已然一舞完了。
他,到底是没能看到最后那一舞芳华。也许,这就是命吧!
“大将军还以为你喝醉了呢,要是知道你借醉偷偷来到这边,看他不打断你的腿!”尤时岂会不知道逻炎适才神色何等专注,似乎这苍苍众生中万丈红尘他都不放在眼里,眼眸之中唯有一个清泠的身影在舞动。
这种神情,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男人看着深爱的女人的时候才有的神情呀!
可是,就算撇开月娉溯的年龄不说,她的身份是何等的尴尬!如今,在关雎阁中,虽是名义上的公主,可是到底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呀!
何况,大将军也定不会同意的!
尤时并不知晓月娉溯正是逻炎亲自所求,才会被赐给了龙宸宇峻的。而他故意的插科打诨想来逻炎该是明白的,毕竟他自幼便是聪慧过人的。
“阿时,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真的……”逻炎忽然觉得那熏人的酒意涌上了心头,再也不能分辨出自己的情绪。只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心中无比的酸涩,这就是酒的味道吗?
“炎表哥,尤将军,你们两个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呢?”龙宸宇峻遥遥看到两人不由高声呼喊道。如今逻盛诸人正把盏言欢,他年岁尚小,自是喝不过他们这些,可是看到他们那酒意醺然的模样心中又有些烦躁,干脆偷偷溜出来在这边闲坐着打发时间,孰料就看到逻炎和尤时不知道从那边走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表哥喝多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龙宸宇峻很是关心逻炎,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担忧。刚才那几位大人似乎商量好了一样,轮番上阵简直想要把逻炎灌得不醉不休,如今这副颓败模样在龙宸宇峻看来自是醉酒的缘故。
“无妨。”不知为何逻炎竟有些不敢去看龙宸宇峻,他怕龙宸宇峻察觉自己的异样,怕这个他一直关怀着的表弟若是知道了自己对娉儿的感情后会是怎样的悲伤,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地去嫉妒,去忿恨,为何偏偏自己早一步遇到娉儿,却又亲手将她送与了他人!
“三皇子不必担忧,逻炎只是有些醉了,末将先扶他回去休息,麻烦三皇子告诉大将军一声,别让大将军担忧就好。”尤时到底是年长几岁,看出了逻炎神色里的纠结,就顺势扶着逻炎向湖边走去。
龙宸宇峻看着逻炎脚下有些轻浮的脚步,俊逸的脸上挂着苦笑,却还是转身步入了湖心小筑,而此时这边酒宴正酣,气氛正是浓烈时。
“月妹妹的这一曲《破阵子》最是酣畅淋漓,我很喜欢的。”薛莲看月娉溯舞罢,连忙上前把自己的锦帕递给了月娉溯示意她擦擦额上的汗水。
虽是十一月的天气,可是这湖心小筑却也很是暖意十足,月娉溯已是良久没有舞过剑器,方才起舞之时都很是生涩,后来才慢慢有了行云流水之感,而额上也慢慢密集了隐隐的汗珠,一时间香汗淋漓,娇嘘喘喘。
“莲儿,怎么能那么没规矩呢,还不赶紧回来好好坐着。”王玉钏有些歉意地看着孟婉盈和程洛,“娘娘和夫人勿怪,都是妾身没教导好礼数,才让这孩子这么莽撞的。”
因为薛从安是逻盛部下的缘故,王玉钏倒是也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来镇国公府拜访,她性子文弱,倒是和程洛有三分相似之处。再加上薛从安和逻盛两人府中又没有其他妾氏,倒是可以说两人算得上都是幸运至极之人了。
“玉钏说什么呢!莲儿难得有个能和娉溯投缘,这孩子间的感情最是诚挚,就随她们去吧!”程洛膝下只有逻炎一子,不免有些遗憾。所以对府中侍女向来都很是和善,何况薛莲时不时随着母亲前来拜访,程洛隐有把薛莲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的架势。
月娉溯接过了薛莲递过来的锦帕,擦拭着额上的汗珠,“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那娉溯就借花献佛,把这梅枝赠与薛姐姐,还望姐姐不嫌弃。”
薛莲喜不自胜,笑着说道:“哪里会,哪里会嫌弃。”她拉着月娉溯坐下方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对着王玉钏说道:“母亲总说我不喜红妆不像个女孩子,如今娉溯妹妹也是喜欢骑射之术,母亲这下没话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