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在一干女孩子手中快速地传递着,谁也料不到这鼓声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月娉溯看众人的脸色似乎有些紧张,可又有些期待,大概是想一展锋芒,可是又怕那签子又不合心意,结果反倒不好。
月娉溯正要接过宫花,却不料鼓声这时候停了下来,而宫花正在月娉溯和慕楚萱两人手中。月娉溯不由一愣,这么个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这下可好玩了,朦月公主和楚萱姐姐你们两个手中都有宫花,可都要抽签子哟!”董彤儿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两人手中的宫花甚是高兴。
“彤儿,这自有淑妃娘娘和程夫人决定,你小孩子家家的,瞎胡闹些什么呢!”黎瑾嗔道,却也间接地把孟婉盈和程洛逼到了不得不考虑董彤儿的话的地步。
“黎夫人怎么能责怪五小姐?她不过是玩心重了点,没关系的,不过娉溯和慕小姐觉得如何是好呢?”孟婉盈状似无意地扫过月娉溯,可是那表情却有些玩味。
董彤儿的心思倒也真是深呢,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有这等心机,若是长大了,岂不更是可怕吗?孟婉盈环视在座的几位女孩子,心里不禁低声叹息,没缘由的。
慕楚萱是几人当中最为年长的,今年恰好是及笄之年。《仪礼》之中《士昏礼》有言:“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
今日这吏部尚书夫人吕西华带着慕楚萱前来贺喜,难道竟然还有这层深意?只是逻炎到底只是比慕楚萱长了不到一岁而已,就算是慕华庭和吕西华有意,这逻盛和程洛怕也是不愿吧!
何况,如今镇国公府和骠骑将军府在云安城中已然炙手可热,就算是逻盛也定明了这份权势不能再增长一分一毫,所以他定会拒绝尚书府的好意的。
“娉溯妹妹,你说呢?”慕楚萱碰了下月娉溯的衣袖,笑容我见犹怜,“我比公主年长了几岁,就斗胆唤公主一声妹妹,还望淑妃娘娘和娉溯妹妹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楚萱到底是落落大方,何况今日本就是图个热闹,哪来的那么多礼数可言,娉溯也是个知礼的人,你们俩呀定能说到一块去。”
孟婉盈端起了茶盏浅饮了一口方又说道:“娉溯,刚才楚萱说不如就依着彤儿的建议,你觉得呢?”
月娉溯歪着脑袋,笑着道:“母妃这是在和溯儿开玩笑呢,都知道溯儿读书只是闹着玩的,还拿这些取笑溯儿。不过既然今天是为少将军庆贺,溯儿就舍命陪君子又如何?刚才是溯儿太紧张了,才害得楚萱姐姐也跟着我受罚,溯儿这里自饮三杯算是给姐姐赔罪了。”
说完月娉溯就接连斟了三杯酒,不顾诸人的诧异接连饮了下去。好在女客这边供应的是一些果酒,并不是那么容易醉人。饶是如此,三杯酒水下肚,月娉溯的俏脸也满是绯色,一双眼眸越发漆黑闪亮,蕴带着浅浅的酒意,甚是可爱的模样。
“这孩子,怎么说喝就喝上了呢!”程洛一旁笑声不断,声音虽是低浅,可是却挂着浓浓的关怀之意。“若是一会儿耍起了酒疯,可不是给你母妃惹麻烦吗?”
月娉溯捂着嘴偷笑,乐道:“夫人是不知道母妃不让溯儿喝酒,今个儿能喝到这梅子酒,溯儿自是要多喝两杯的。如今借着这酒意,也不知道溯儿能不能抽到一个好签子呢?”
众人看月娉溯神态可爱,又是一副小女儿姿态,不由斗乐了起来,笑着说道:“淑妃娘娘和程夫人再说两句,怕是这小丫头就要跑到天上去了呢!”
月娉溯谦让着慕楚萱道:“姐姐被娉溯牵连,就先行抽签,也许会比娉溯好运些呢!”说完她眨巴着眼睛,看慕楚萱抽出了签子方才随意抽了一支。
冬巧分别接过两人的签子,举起右手中的慕楚萱的朗声道:“慕小姐的签子是酒签,选席中任意一人饮酒一杯。恭喜慕小姐,倒真是个好签子呢!”
冬巧并不急着说出月娉溯的签子,只是笑着把签子又放回了竹筒里,静静站在两人身后,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月娉溯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究竟抽到了什么签,可是如今她最为感兴趣的却是慕楚萱会选择谁来饮这杯罚酒。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中原文化可还真是博大精深呢!只怕,这“罚酒”吃着不会太舒服呢……月娉溯看慕楚萱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竟是落在了董彤儿身上。看来,这慕小姐并不愚笨,知道了方才的原委就好。
月娉溯清楚地感觉到董彤儿这一刻呼吸紧促了许多,似乎在紧张。也许是怕自己方才好不容易给众人留下的好印象就毁在这一杯酒水中了吧,想来也真是可怜。
最为可怜,最为无奈的大概就在此了,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反倒是由别人决定的。自己呢,月娉溯不由扪心自问,清楚地听到自己发自内心的回答,清楚而坚决的声音:不会的。
慕楚萱站起身来,向右侧走去,走到董彤儿身边时并未作停留,最后停在程洛和孟婉盈身前,躬身一拜,“楚萱多谢娘娘和夫人吉言,在座的几位妹妹中,楚萱是第一次见到娉溯妹妹和薛妹妹,刚才娉溯喝了几杯酒水,楚萱可不愿她再借此机会多喝这美酒,所以这一杯楚萱敬薛妹妹,还望薛妹妹不要拒绝姐姐呢。”
说话间慕楚萱已经端着酒杯站到薛莲身后,一脸诚挚的模样,也很是坚决。
薛莲正是薛从安和王玉钏的长女,今年已经十岁了,长相不算是秀气,多有些将门虎女的飒爽风姿。因为薛从安忤逆文睿帝旨意的缘故,王玉钏很少带着薛莲出席云安城中的宴会。今天若不是因为这宴会设在骠骑将军府,怕是也难见这两人身影。
薛莲身后的王玉钏也是个秀美的妇人,大概源于前些年日子太过于艰苦的缘故,神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体弱,倒是和程洛有些相似。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薛莲和王玉钏身上,似乎都很是期待两人的反应。
众所周知,王玉钏是个小家闺秀,全是因为薛从安的军功才能跻身云安城贵妇人的行列,可她这个贵妇又向来低调,以致于众人对她多有几分看不起的意味。而能否从容应对慕楚萱的这杯酒,则是其中关键所在了。
而薛莲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慕楚萱选中,她虽是自幼清苦,可是却也是聪慧之人,对于慕楚萱言语中留给自己的三分席地很是感激,连忙站起身来答道:“都是莲儿懒的缘故,让慕姐姐这么一说莲儿倒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呢!莲儿谢姐姐的酒,先干为敬。”
月娉溯看薛莲干净利索地一饮而尽,竟觉得大是有趣。到底是将门之人,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的,这样的性格,真的很好,很讨人喜欢。起码,讨她喜欢。
“莲儿妹妹果真是将门虎女,豪气得很,日后妹妹也当多出门和在座的妹妹一起玩耍,也不负了今日这一场情谊不是。”
慕楚萱的话很是客套,却引得众位夫人一致称叹,柳敏感慨道:“若是雪羽有楚萱三分,我也满足了。”
庄赞的独生爱女庄雪羽就坐在薛莲右侧,而庄雪羽右侧也正是慕楚萱的位置。这话柳敏说得虽说是在称赞慕楚萱,可是也不带这么自谦的呀!月娉溯不禁对柳敏的好感大减,这么个人似乎和黎瑾是一类人呢,但更加捉摸不透。
而慕楚萱回到座位上,对着左侧的庄雪羽打量一通,笑着道:“母亲天天在家说楚萱不像个样子,要学雪羽妹妹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如今柳夫人这么夸奖楚萱一番,我倒想知道母亲往后怎么拿雪羽妹妹来说我呢!”
慕楚萱说完回身看向吕西华,这才说道:“孩子都是别家的好,母亲你若是再嫌弃女儿,萱儿干脆就认了柳夫人为义母,你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吕西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才捂着嘴笑道:“看看,被柳夫人这么一夸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慕楚萱也不是简单的人,不甘心自己被利用,这一番话说得极是漂亮,恭维了柳敏,抬举了庄雪羽,也和吕西华母女情深。
想到这里,月娉溯忽然有些伤感起来,无论黎瑾和柳敏如何玩弄心机,可是她们对于自己女儿的爱怜是确确实实的,也是不容质疑的。
而自己呢,唤着母妃的那人于己于她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真正从来不曾享受过母后的爱护,而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王如今与自己千里之隔,不见音容笑貌。
月娉溯不禁有些伤神,眉目间笼上了一丝哀愁。她正出神之际,却感到身后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衫,还未回头就听到翠缈怯懦的声音,“娘娘,怕是公主刚才喝了两杯酒就有些头昏了,还望……”
月娉溯想也能知道如今翠缈脸上的苍白神色,不由打断说道:“没想到许久没喝酒,竟然有些不胜酒力了。母妃往后溯儿可要每日都喝些酒水,这样也能海量了。”
月娉溯的玩笑话让孟婉盈凝重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语气有些似怨似嗔,“改明儿养成个小酒鬼,这可就不妙了。”她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冬巧,娉溯的签子是什么,你说给她听听。”
冬巧点头领命,方又重复道:“抽中此签者,即兴表演,否则罚饮一樽。”念罢,冬巧笑了笑,“奴婢想公主不会为了多喝点酒,就说自己不善表演了吧?”
能够如此言笑不羁,这冬巧也身份不简单,想来便是程洛的心腹之人了。而她这话却也分明把自己往绝路上逼,难道这也是程洛授意的吗?
想到这里月娉溯不由看了程洛一眼,却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疲倦,而看向自己这边的神色似乎有些责备的味道。月娉溯有些不解,可是思及方才的神色,她恍然发觉冬巧正站在自己身后。
只是当下的情形不容她想冬巧的心思和程洛的神色究竟意味着什么,而是如何要表演地不显山不露水,还能符合孟婉盈对自己的交代,更能够瞒得过这数十人的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