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娉溯侧身躲开,却才发现苏文竟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来。
邛宁皇后见状,顿时愣在了那里。
“他不会这么对我的,苏文你竟然敢假传圣旨,本宫要了你的命!”说着邛宁皇后就扑了过来,苏文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壶嘴微微倾斜,倒满了一杯酒水。
“怎么会,奴才又岂敢假传圣旨?只是,本就没有圣旨罢了,皇后娘娘不是不知道咱们皇上是个顾念旧情的人,他又岂会对您斩尽杀绝呢?”
说出来的是最恶毒的讽刺,嘲笑犹如潮水一般,齐齐袭上了邛宁皇后心头。
“顾念旧情?哈哈哈……”邛宁皇后扑倒在地上,没有了半分尊崇华贵,一身大红凤袍沾染了尘埃,说不出的狼狈。
“他若是顾念旧情,我又岂会在这冷宫里?他顾念的不过是那死了的贱人而已,不过我想他如今再怎么思念也没用了,那贱人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月娉溯冷眼看着,那凤眸边际,分明有太多的泪水,似乎在哭泣,偏偏是那么的无力,只不过是最后的徒劳挣扎罢了。
“雪儿姐姐死了,可是我还活着。皇后娘娘,你没想到吧,今日你偏偏是死在了我这阉人的手里,是不是很委屈呢?”
苏文一脸的厉色,盯着邛宁皇后的眼睛似乎能冒出火来。
就是这个贱人当年害得雪儿姐姐在这深宫之中丧命的。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真相大白的这一天,等到了看着她从荣耀处摔了下来,看着她最为钟爱的权利一步步被鲸吞蚕食,苏文心中很是畅快。
“你……”邛宁皇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惶恐的看着苏文,“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这么多年还在纠缠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不过是想要站到顶端,却要遭受这么多人的记恨?
“什么关系?”苏文闻言大声笑了起来,似乎不能置信一般,“皇后娘娘不是冰雪聪明,自诩在这深宫之中无人是你对手吗?为何竟是没有猜到我是雪贵妃的胞弟呢?”
邛宁皇后死死地看着苏文,一脸的不能置信,“怎么可能?她弟弟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初她买通了杀手,将雪贵妃的满门屠杀,做得是滴水不漏。文睿帝爱屋及乌,听到这噩耗后甚至大肆追捕那些杀手,却都是无果而终。
如今,为何凭空又冒出来个雪贵妃的弟弟,这怎么可能?
“是吗?难道皇后娘娘之前没有打探清楚吗?苏文自幼被送入山中修行,所以才和府里没有联系的。”
那是他还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因为家中长时间没有给他送吃的,这才忍不住偷偷回到了家里。可是看到的却是那原本的温馨的屋舍如今是一片废墟,血腥还有焦臭,那是何等的惨烈?
仇恨深深埋在了心中,化名苏文,他进入宫中,就是想要找出雪儿姐姐为何会惨死宫中的。
那个最是温柔,最是善解人意的雪儿姐姐,怎么会?
“哈哈哈……”邛宁皇后失声惨笑,看着苏文神色凄惶,“是吗?看来我还是没能斩草除根,若是不然,今日又岂会遭了你的算计?”
月娉溯看着似乎都陷入了疯狂的两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递过酒杯,苏文低声笑道,“那么娘娘可知你是何时被我盯上的吗?”
玉手接过了那彤红的酒盏,邛宁皇后摇了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死罢了,不过月娉溯,你害得我邯儿此生都没了希望,黄泉路上,我等着你终有一日,重蹈了我的覆辙!”
仰头,那酒盏被高高举起,下一刻似乎那酒水就会灌入口中。
“你……”看着箍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邛宁皇后看着月娉溯,眼神里颇是不解?
“晚点死不要紧,我只是想说当初若不是你派人去暗杀我和阿峻,我又岂会对你起了杀机?再者,你压迫母妃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反击罢了,怎么说也算是孝道,皇后娘娘这么恶毒的诅咒,我可担当不起。”
凄然一笑,邛宁皇后低首,“是,深宫之中本就会泯灭了人性,我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暗杀你,这事我从来不曾做过。”说着,邛宁皇后抬头一笑,“说不定会是别人的手笔呢?虎毒不食子,也许……”
再度仰头,那酒水直直灌入了口中,没有半点洒了出来。
月娉溯看着那唇角凄婉的笑意,心头也不由拂过一丝阴影。
虎毒不食子?难道那是孟婉盈对自己的探试?最好不是,否则这多年的感情也许就化为泡影了,心中一点有了疤痕,想要愈合,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公主,将死之人,有时候这话并不可信。”苏文似乎察觉到月娉溯的忧心,收敛了适才的疯狂,脸上有些许的平和。
“是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她的话的确不可信。”身后是匍匐在地的邛宁皇后,身体已经逐渐失去了温度,再无半点挣扎。
苏文看着月娉溯离开的身影,心头浮现了一丝阴翳。也许是他想多了,今日的文睿帝好多话都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只是到底是哪里,如今他竟是想不出来了。
不过,大仇得报终究是一件好事,回头看着地上的身影,苏文心头忽然有些发热,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这么多年才给雪儿姐姐雪了仇,报了恨。
“师父?”苏言看着神色深沉的苏文,关心的喊了一句。为什么今日的庆功宴竟会闹出这么一出,还有师父他,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苏文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脸色有些沧桑。
他断绝了苏家的香火,就是为了给雪儿姐姐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只是好多事情却都回不去了。
“苏言谨记在心。”从跟随着苏文的那天起,他就从来不敢忘怀。
“那就好,我这一辈子,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你一个徒弟罢了。”
语气凉凉,苏文低声一笑,声音却有些哽咽。
“去哪里了?”看着那萧索的身影,话问出口来却多了几分温柔。
月娉溯本以为是翠缈在等着自己,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龙宸宇峻,“没什么,只是去看了一个人而已。”
坐在妆台前,月娉溯慢慢取下了头上的环佩,眼睛却出神地看着镜子,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
龙宸宇峻没想到自己竟是被给了一个冷脸,甚至连冷脸都算不上,只有一个背影,顿时心里觉得委屈了许多。
“难道娉溯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话一出口,就连自己都后悔了,再看看月娉溯,似乎没有听到一般,龙宸宇峻这才放心下来。
“娉溯?”试探的喊了一声,这才惊醒了梦中人。
“嗯,怎么了,阿峻?”月娉溯放下了三千青丝,及腰的长发在光火下披上了微微的黄纱,没有了白日里的乌黑靓丽。
“没什么,你今天太累了,不如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也不迟。”龙宸宇峻低声一笑,冰凉的唇落在了那眉心,静静的捧着月娉溯的脸,似乎想要记在心中。
看着那离开的身影,月娉溯才恍然想起,似乎今日他质疑自己了,难道刚才是想来道歉的吗?
“傻瓜!”低声一笑,婉转流连,说不出的风情。
看着龙宸宇峻除了寝殿,翠缈悄声溜了进去,却看见月娉溯正坐在床榻上,拥着锦被,静静的愣神。
见状,翠缈又想要离去,刚一转身,却听到背后月娉溯低低的笑声,“怎么了,跑错房间了吗,小老鼠?”
翠缈扭过了身子,看着月娉溯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可是想到被这个小了几岁的主子喊了小老鼠,心里又觉得几分好笑。
“公主你这是拿我开玩笑,翠缈可就在不理你了。”说是如此,脚下还是走向了床榻。
月娉溯一把拉着翠缈躲进了锦被中,笑道:“若是把你气走了,谁来陪我说话呢我可舍不得?”
在这深宫之中,能够陪着她的不过寥寥几人,龙宸宇峻还有就是翠缈。
翠缈闻言心头一暖,想起了今天的好消息,不禁向月娉溯恭喜道:“还没有恭喜公主你呢,未来的太子妃。”
岂料,月娉溯闻言那笑意顿时没了踪影,“太子妃,这还是未定的事儿呢,翠缈不如等我真的成了太子妃那日再说吧。”
翠缈知道月娉溯定是心里有事,也知道她不想说的话自己定是勉强不了的,遂也没再问什么,只是看着那越发出挑的倾城容颜,不禁有些沉醉。
从来都知道公主是绝世倾城的容颜,只是这次看到竟觉得更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美,。
“怎么了,难道是没看到过吗?”月娉溯颇是有兴致的打趣道。
“哪有?”翠缈红了脸,看着月娉溯道,“只是觉得公主这次回来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总觉得之前的美丽很轰烈,如今似乎多了几分柔和。”
嗯,就是那种眉眼间的温柔,似乎多了几许。
月娉溯闻言一笑,“反正你说的总之就是美就对了吧。”只是这份美来得太惨烈,是陈小安的性命换来的从来不知道,她竟是会被这样惦记,也从来没想到,自己竟是会这样惦记一个人。那心里总会有一片柔软,留给他死去的英魂。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月娉溯看翠缈也精神不佳,笑着说道,“很久没见到美人了,今个儿翠缈你来陪我。”
翠缈低声一笑,捂着嘴偷乐,“公主,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翠缈还有些事情没做好,回头再陪你聊天。”
说着就从床上下了去,赤着一双脚出了门。
月娉溯看着那纤细的身影,不由一笑,也许是时候放翠缈出宫了。
否则,再大些,就真的不好为她寻找好的夫家了。不过这次出征漠北到底收拢了人心,如今天策军对自己算是多了几分认同,逻炎的那几位大将更是对自己救下了逻炎感恩戴德。兴许,那里的未成婚的英雄才俊比较多,给翠缈寻上一个也不成问题吧?
只是,将军多战死,这样的话,翠缈的幸福又有谁来负责呢?
一时间问题萦绕上了心头,月娉溯不自觉中就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