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危难之际,自己若是不帮他,谁还能帮他呢?陈靖这些年来一直不服气,如今这般挑事,必定要打压下去,若是他都不能心服口服,这梁城注定危急!
而且,如今自己帮助的不只是秦玖,还有自己呀!
月娉溯示意许开留下,自己却提步走了进去,看到议事厅内沉寂的情形,很是吃惊地说道:“怎么,难道诸位竟然还没商量出个对策吗?”
如今,她需要的是火上浇油,把这梁城守军的斗志点燃,让他们坚守着梁城,如此也许就能反败为胜了!
十万承国军队,对阵其余的十五万匈奴铁骑,也许对于逻炎来说这场仗会轻松些。而她月娉溯如今只能帮助逻炎拖住这五万匈奴军队而已。
牵一发而动全身,匈奴原本想趁着乐陵王之事趁火打劫,小瞧了承国军队。如今若是能让他们在梁城吃了暗亏,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也许对整个战事都是有利的。
秦玖看月娉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还是打断了她的冥思,“公子,萧山要道那边本将这就会派人去看守。只是我担心匈奴会夜袭梁城,公子可有什么防御之法?”
月娉溯回过神来,看着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了笑,“你说匈奴最为强悍之处是在哪里?”
废话!陈靖腹诽了一句,谁都知道匈奴铁骑所向披靡,正是因为其膘肥马壮,方能千里驰骋的呀!
“匈奴铁骑过人之处无外乎两点,第一匈奴士兵骁勇,虽是未蒙开化但却是刚勇过人,这点……”
月娉溯赞赏地点了点头,道:“这点承国士卒远远比不上,而且西域二十八国也无人能一较高低。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匈奴士兵的马匹实在是彪悍,千里驰骋远远超过了关内马匹,这一点尽管有当年骠骑将军大展威风,可是却也是因为当初那胯下之马都是在漠北放养的优良马匹。如今梁城却无好马可用。”
秦玖坦言道,颇有些无奈。
“不错,匈奴的马匹的确是举世无双,野性的力量如此的强悍,再加上匈奴士兵的英勇,的确是很难以抵挡,不过畜生到底都是有缺点的,城主大人觉得呢?”
陈靖梁权闻言面面相觑,这话里透着玄机,可是他们却还是摸不清头脑。
“畜生,缺点?”秦玖低声重复道,眼神里却慢慢露出光芒。
“公子果然高人,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却也要抓紧行动了,毕竟时不我待。”
月娉溯笑了一笑,“这是自然,我看梁城盛产铁器,也不知道如今还有多少存货,既然有些东西放着是会生锈的,城主不妨拿出来清洗一下,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滋味定当不错的。”
说完,月娉溯也不在逗留,自顾的离去让陈靖很是不解。
“城主,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梁权投以同样的目光,让秦玖不禁一笑,“果然是骠骑将军派来的高人,虽然法子笨了些却很实用。吩咐下去,把粮仓里发霉的黑豆大锅煮熟,然后派人去取军火库里的铁蒺藜,既然容月公子说那些都生锈了,那就用这鲜血来清洗一番也不错!”
如今,黄昏正好,恰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一片月夜了。
梁城城头猎猎秋风,打在脸上有些隐隐疼痛。
宽大的旗帜依旧迎风飘扬,城楼上却很是凄凉,除了偶尔闪烁的灯笼,基本上没有人的踪迹。
“公子,难道你也在担心?”
秦玖不知何时来到月娉溯身后,脸上的隐隐的笑意。在这危急关头,他都不知道自己竟还能笑得出来。
也许这就是意外之喜,让他不禁对这生的渴望又多了几分盼头儿。
“秦大人,你的家乡在哪里?”月娉溯忽然发问,让秦玖有些意外。
“江南富饶之地,正是乐陵。”
乐陵王的封地,乐陵城。
月娉溯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正巧,这次大将军和三皇子正是去了江南讨伐乐陵王了,不知道秦大人可是知道那乐陵王的檄文?”
秦玖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事情当初在乐陵曾也是一片猜测。公子既然想知道,本将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匈奴的夜袭,等待着萧山要道的消息,只是静寂太容易让人担忧,倒不如说些话让他们都放下心来。
“那容月就洗耳恭听。”
月娉溯仔细研究了那檄文,却还是有些不解,什么是“背信弃义,伤德害俗,离间兄弟”?什么又是“骄奢淫逸,不知民生之艰苦”?
秦玖目光飘散在远方,幽幽说道:“当时文睿帝尚未继承帝位,先帝分封了诸王,而其中乐陵王则是最为清闲的王爷。当时的睿王爷曾经游历江南,据说带回府中一个美艳的女子,后来封为侧妃,而乐陵百姓传言这女子乃是乐陵王的侍妾,所以如今乐陵王举旗反叛,大概就是为了洗雪当年夺妾之恨吧!”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不过了联网倒也真是能耐得住气,文睿帝在上位多年,他竟是也按捺了这么多年,倒真是不容易。”
秦玖闻言一笑,“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是话本子上的笑谈罢了,这些君王所争夺的不过是这万里江山,这天下富贵,可是拿到手里后却有真的这么开心吗?”
月娉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寻常百姓想要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罢了,还能如何?只是生在帝王家,却注定了此生命途多坎。兄弟阋于墙,就算是普通富贵人家也少不了妻妾争宠,何况是那人间最是富贵的皇宫呢?只是身在局中,大家都看不透那繁华所在,却也都忘了问一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大多时候被逼了上去就再没有退路了。”
一番长篇阔论,秦玖讶异地看着月娉溯,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文弱少年之口,竟好似见惯了世事沧桑一般!
秦玖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犹如千军万马扑面迎来。
“来了!”
月娉溯低声一笑,却是有种让秦玖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身边这人等待着这一刻等待了好久。
城楼上依旧是两人在远眺前方,只是看着那从远处赶来的匈奴铁骑却都是了然的笑意。
“于单果然聪明了,只是这点小聪明我还真看不在眼里。”语气桀骜,神色睥睨,似乎天下都在其掌控之下。
脑中升起这个念头,秦玖竟是心中一寒。
难道这莫非是哪个皇子不成?可是这样貌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三皇子又随着大将军前往江南平乱,这又会是谁?
大皇子被幽禁,二皇子据说是倾城之姿,虽然这容月公子也是风华绝代,可是到底二皇子也是三皇子的兄长,怎么也不似这般弱龄。
四皇子呢?可是没听说四皇子这次随军出征呢?
再者这容月公子说他是奉骠骑将军之令前来协助守卫梁城的,可是四皇子与三皇子矛盾重重,四皇子怎么会和骠骑将军交好呢?
何况当年的木兰围场事件后,据说四皇子再也不习骑射。他所见的容月公子可是骑射功夫高强呀!
五皇子龙宸宇策当年在木兰围场中受到猛虎袭击,一场事故如今是一个跛子,难道眼前这年轻人竟然是七皇子龙宸宇颉?
按说倒也是差不多的,可是七皇子从来都是身处深宫之中,活动范围也从来没有远离云安城,又怎么会和于单有过交集?
秦玖自恃也是头脑清醒之人,可是今日却偏偏遇到这等纠结的事,觉得自己如同那擀面杖一样,十窍通了九窍,其实不过是一窍不通罢了!
“城主大人在想什么呢,那么难受?”月娉溯余光瞥见秦玖皱眉模样,不经意说了一句。
闻言,秦玖干涩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萧山大道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他总不能说:本将在怀疑公子你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纠结吧?
月娉溯看着那由远及近的匈奴铁骑气势汹汹冲来,不由一笑,“兵分两路,于单不过是自恃他匈奴人多势众,又想到也许此番他能破了当年呼邪单于惨败萧山的运气,所以这才有恃无恐的。”
顿了一下,月娉溯方才接着说道:“不过他虽说有点小聪明,却也没有当年呼邪单于的智慧。高皇帝当年胜得稀里糊涂,不过此番我却要于单输得心服口服,以报当年围城之辱!”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了,竟敢议论高皇帝的丰功伟绩!
天下谁人不知高皇帝当年梁城之战一举成名天下知,当年的事情传的神乎其神,于秦玖那是一座只能仰望的高山的存在呀!
看出了秦玖的不满,月娉溯笑道:“当初我在宫里看到了不少关于高皇帝的记载,其中就有梁城之战的记录。”
秦玖看月娉溯神色坦荡,知道他定不会欺瞒自己,也来了兴趣,“哦,不知公子能否告知一二?”
月娉溯点了点头,“投桃报李,容月自是乐意之至。”
城楼下远远望去是匈奴铁骑携势而来,城楼上是两个人在灯火迷离下的萧索身影。
“高皇帝晚年在起居录上写到自己当初梁城之战不过是一场赌博罢了,赌的是自家性命,而另一个赌注则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美人?”
这万里江山当初就是为了区区一个美人,岂不是太荒唐?
“正是美人,当年梁城前城主膝下唯有爱女戚媚儿,是梁城最美貌的女子。高皇帝当时为了赢得美人芳心,费劲了不少功夫,只是却事倍功半。”
秦玖来了精神,问道:“那后来呢?”为何高皇帝的皇后并不是这戚氏之女呢?
“后来匈奴来袭,高皇帝和手下大将产生了争执,高皇帝自知本事一般,就赌气去了萧山,谁知道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结果平白捡下了这天大的便宜。”时也,命也呀!
“难道说那萧山还有玄机不成?”秦玖神色悻悻,似乎在担心自己的猜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