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就有六个贡女突发风寒,浑身滚烫。客栈有郎中,郎中当即把脉熬药,众人喝了药,当天晚上出了一身大汗,第二天早上,就觉得好多了。
屠纳格让安天帮助找人做了一副棺材,寻找地方安葬了西丽。按照康居习俗,屠纳格在西丽坟上挂了很多艳丽的布条和象征着幸福的松树枝。
众人在客栈将养三天,都恢复了体力。安天也找到了五辆马车,四辆是给十一个贡女坐得,一辆给老僧人师徒乘坐。老僧人的小毛驴系在了马车后面。车上各分别准备好了一路上需要的吃食用品,并派了十多个精壮兵士保护,屠纳格等人就准备越过葱岭,进入大唐地界了。
临走前,屠纳格让手巧的那史平落画下了滕武和檎夷两人的画像,拜托这个年轻的将领帮助寻找这两人。安天让那史平落各画了十张,准备分发给各处细作。屠纳格等人就告辞安天,继续踏上了东上大唐之路。
按照安天的说法,他们要从这里,先到达安西都护府,然后,安西都护府再派兵马一路护送他们到达大唐首府西安。
从这到达安西都护府,需要半月时间。前十天路途需要略微警惕,因为这十天还是在蝎盘陀国的地界内行走。大唐和吐蕃在这个小帮国都有势力,因此,这里是吐蕃和大唐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段。不过两方也算比较克制,很少有摩擦。吐蕃人偶有军队路过,看到大唐的商队或者扮成老百姓的军队,也很少骚扰。不过,安全起见,这十天一定要抓紧赶路,少耽搁一天,就少一天的危险。
十天之后,就进入大唐实际控制的区域了。可以随时补充给养,逍遥而行了。
行走两天,进入风光绮丽的葱岭高原地带。这里海拔高,高原的风景与她们一路所见自然不同。飞翔的高原鹰、清澈的湖泊、大片大片的草原和雪山,稀稀落落的蝎盘陀人(后来的塔吉克人)的茅屋和帐篷,一群群白云般的羊群,都让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惊呼雀跃。
“要是西丽能看到这美景该有多好。”那史平落和屠纳格同坐一辆马车。现在她们穿的是干净俏丽的蝎盘陀女孩服装,跟几天前跋涉在官道上的狼狈样子判若两人。
屠纳格轻轻叹气,说:“人早晚都要死,早死早利索,多看到些美景又如何?我等姐妹,以后还不知会遇到多少生死困境呢。”
那史平落有些奇怪:“姐姐的意思,活着还不如死掉了?”
屠纳格笑了笑,说:“生或者死,都是缘分所系,皆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的责任,自然是努力活着啊。不过缘分到了,该死或者该生,都应该坦然接受。”
那史平落还是有些疑惑:“姐姐觉得西丽……是缘分到了?”
屠纳格点头,说:“缘分到了会有些兆头的。比方西丽吧,她心高气傲,早就容忍不了这种苦难日子了。络腮胡子想把我等卖到乌长国去,在她的心目中,被卖掉给人家做老婆,还真不如死了干净。那时候络腮胡子还没有摔她,其实她的生命缘分就已经到头了。络腮胡子不过是上天派来接收她的使者而已。西丽按照上天的旨意,先送使者回到天上,自己也随着去了,对于她来说,无论是愤怒还是高兴,她都是情愿接受这个结果。我跟你说妹妹,所有真心想自杀的人都是快乐的。你知道吗?”
那史平落惊愕得瞪大眼睛:“确实不知。”
屠纳格笑了笑,说:“我妈妈死的那天早上,我没有哭。我觉得她就在不远处等着我。我妈妈是微笑着死的,她临死的时候告诉我,她可以去看她的丈夫了。你知道,当时我是多么的羡慕她啊。所以,她死了后,我就想尽快的找她去,那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去看我父亲了。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他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他。其实那次,我死的缘分就已经到了,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将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了。可是,那个可恶的奴隶主怕我死了没法跟国王交待,找人把我给看了起来。所以,这些年我并不快乐。不过这两年好些了,我觉得也许是我生的缘分未了,所以,还是好好的活着吧。”
跟她们同车的是罗妮娜,小女孩接话说:“我就觉得还是活着好。”
那史平落和屠纳格都笑了,屠纳格说:“当然,人不到那那一步,都是觉得活着好。”
长话短说,这一路车快人欢,风景迷人。只是在过山峰时,因为海拔太高,有几个女孩略有些高原反应。
如此走了六天,除了遇到几队放牧的蝎盘陀人,一个吐蕃人也没有遇到。带队的小头目觉得运气好的有些让人意想不到。贡女们不知底细,觉得这个小头目有些过分担忧,这里如此的平和,真让人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唐兵们却不敢松弛,因此一路急行,再有两天就到唐兵实际管辖地带了,那天晚上,吐蕃人却突然袭击了他们的营地。
大唐士兵有着充分的对付吐蕃人的经验,即便是休息的时候,众人也是人不离甲,马不离鞍。吐蕃人摸值夜哨兵的岗,被哨兵发现,哨兵惊呼:“吐蕃人来了!”
这几天贡女们睡觉都是蜷在马车上,车夫只能在座位上打盹。听说吐蕃人来了,众人惊醒,军士们翻身上马,阻击吐蕃人的进攻,马夫解开马缰绳,打马飞奔。
这十多个唐朝军士,都是勇冠三军的高手。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吐蕃人的对手。吐蕃人一部分人围住这十几个兵士,剩下的朝着贡女们跑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最后面的马车上的老僧人朝路上撒专门扎马蹄子的三角铁钉。但是,也只是把吐蕃人迟滞了一会儿。
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吐蕃人绕开了一段有铁钉的道路,离贡女们的马车已经很近了。
老僧人让贡女们先走,他带着徒弟一身僧衣下了马车。
吐蕃人比汉人更加信奉佛教。老僧人又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加上山路陡峭,老僧人的马车一停,就把道路堵死了,吐蕃人不得不下马,与这个高僧答话。
老人用各种道理,劝说这些蛮横的大兵放过这些可怜的女娃。那些吐蕃人本来还有疑问,听说前面奔跑的真的康居美女,乐疯了,他们把老僧人的两个弟子捆起来,扔在一边,推倒老人,要去抓驾车的唐朝军士。军士看看不好,打马就跑。
这段山路崎岖狭窄,山路一侧是万丈悬崖,另一侧则是千尺峭壁。因此吐蕃军士虽勇,却一时无法超越。吐蕃人大怒,纷纷朝马车射箭。车夫中箭,摔下马车。
吐蕃人过去解下战马,把马车推下山坡,几百匹铁骑朝着贡女们就追了过来。
贡女们并没有跑远。因为连日疾驰,加上这段山路崎岖陡峭,战马体力不支,有两匹战马倒地。贡女们只得抛弃了两辆马车,每辆马车上就拉了六个人,因此速度大减。吐蕃人一会儿就追上了这两辆马车,把她们围了起来。
形势如此大变,眼里又要进入虎口,众贡女却出奇的平静。
屠纳格默默掏出短刀。一车六人也随着掏出来。屠纳格大声说:“姐妹们,西丽在前面不远处等着我们,入不得大唐,我们就回康居了!”
贡女举起短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突然,从吐蕃兵身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随着后面吐蕃兵的一阵惊叫,两声大象的吼叫让人心悸地传了过来。
众人忙朝后看。顷刻之间,贡女们就看到了三头大象,和坐在大象背上的滕武。
屠纳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滕武!”
三只大象上各有一个黑黑的驯象师。驯象师悠闲地坐着,大象在马队中横冲直撞,吐蕃人的战马老远看到大象就仓皇而逃,马背上的骑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控制住。有几匹马看到大象的凶相,干脆躺在地上,屎尿齐出。
那两个黑衣煞从马上跳下来,要来杀众贡女。滕武从大象上跳起,落地的同时,手里已经提了一个黑衣煞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