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维多利亚港。
夜幕初降,灯火渐明,天边尚余一抹晚霞的余晖。绿白两色的天星小轮渐渐向港岛游去,甲板上吱吱呀呀的古旧木质座椅,依旧沿袭着不列颠的绅士品质。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在全世界都是知名的,而观赏此夜景,乘坐已有百年历史的天星小轮又是首选。在船上,回望九龙,霞光正在淡去,灯火繁华渐行渐远,几艘归航的划子静静地躺在码头上,给大都市的喧嚣平添了几分质朴。彼岸的港岛,璀璨刺眼让人目不暇接,加上波光倒影,越显奢华。船渐行渐近,湾仔会展中心瑰丽壮观,铜锣湾熙攘如潮,中西区错落的建筑灯火通明,中环中心的明灯直刺云霄;再远处,青黑的太平山隐现的点点灯光,是这片灯海的边际。船游海上,迷离恍惚中,这船、这水、这灯、这人都成了表演者,共奏出维多利亚港美妙的华章。
陈剑和郭荣正坐在天星小轮上,心无旁鹭地欣赏着这醉人的景致。他们俩五天前被陆文忠派到香港,即将在这个全球闻名的金融中心掀起一场风暴,现在是大战的前夜。
陈剑当年协助陆文忠打败徐存后,一直落脚在大原市,现在除了继续执掌新新公司,还是华北片区的负责人;郭荣来自日本东京,是个证券专家。两个人此前并不认识,来港后,彼此才知道他们都是陆文忠商业帝国的核心成员。
香港联合证券交易所是香港唯一的证券交易所,其上市的H股票也称国企股,指注册地在内地,上市地在香港的大陆国有企业股票。自1993年青岛啤酒成为第一家获准在香港上市的国有企业,陆陆续续已有超过160家国企在香港主板市场和创业板市场上市。中华铝业公司就是其中之一,是个一线蓝筹股,盘子不小。
陈剑和郭荣的任务就是做空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他们已经委托经纪公司进行了一系列的操作,通过向券商交付抵押金,大量借入了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遵照陆文忠的指示,明天将突然开始抛售。
“陈总,老板为系(是)么要做空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杰(这)可系上百亿元的大盘几(子),很难做的啦。”郭荣是广东人,普通话很不地道。
“把你舌头捋直了行不行?”陈剑打趣郭荣,说道。
“系的,是…,是的。”郭荣憨厚地一笑,费劲地纠正道。
两个人相视大笑。
“是这样,老板和中华铝业公司正在东朦省斗法,中华铝业公司想在香港股市增发股票融资,额度大概是五十个亿的人民币。他们拿到这笔钱是要同老板打仗的,老板想从根子上打掉它。”陈剑说道。
郭荣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纯粹从证券专家的角度提出问题,情有可原。
“杰(这)个,这个我听说,中华铝业公司要在半个月后增发新股,发行价确定为10港元。老板是要搞跌它的股价,让它杰(这)次股票融资失败。老板是要玩一招釜底抽薪。”郭荣放缓语速,尽量把话说得标准一点。
“不错。目前二级市场上,中华铝业公司的股价为12港元,我们必须在这半个月内,把它的股价一步步打落到8港元以下,人为制造出市场恐慌情绪;半个月后,它要增发的股票封存期满,将要上市,如果打不下去,或者打下去的时间过早,又让它反弹,我们将前功尽弃。这里面时间节点和力度的把握,难度不小,你有没有信心?”陈剑看着郭荣,问道。
“没有难度。关键是老板准备拿出多少资金。”郭荣说道。
“我们已经投入了20个亿,难道还不够吗?”陈剑反问道。
“20个亿我估计能把它目前的股价打落到10港元附近。要打落到8港元,还要追加30个亿。”郭荣沉思了一下,说道。
“没有超出老板的预期。资金不成问题,老板的底线是100个亿,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陈剑说道。
“哇塞,一百个亿!再做不成,十五天以后,我跳进这大海里裸泳。”郭荣指着天星小轮下面的海水,说道。
“裸泳?就你这身瘦排骨,裸泳有人看吗?不信?你现在就脱衣服试试。”陈剑故意扯了一把把郭荣,说道。
“系(试)不得,系(试)不得,美吕(女)们会我吃掉的啦。”郭荣连连摆手,说话又回到原来的腔调。
“美吕们大概会醋溜了你。”陈剑故意学了一句,接着说道:“好了,不开玩笑啦,说说下一步如何操作。”
“明天先抛5个亿试试水。港市大盘目前处在下行通道,5个亿下去,应该能听到响动;隔一天,我们再抛5个亿,保准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价掉头向下;下一天,我们把手里剩余的10个亿全砸出去,估计它的股价会一路下跌,三天就能跌到10港元附近。三天后,我们用新价位向券商再借回最少30个亿,然后再抛,10个亿10个亿地抛。第二轮操作,决不能采取添灯油战术,要一口吃足30个亿,然后毫不手软的一口气抛出。哇塞,大手笔耶,想想都过瘾。”
郭荣不愧为证券专家,有条不紊地说出了操作流程。说到最后,他自己先激动的叫喊起来。
“你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要拿着老板的钱过一把瘾啦。”陈剑打了郭荣一拳,笑呵呵地说道。
看得出来,他对郭荣的计划很满意。
“不会的啦。中华铝业公司的基本面还是不错的,把它的股价拉低到8港元以后,我们就在底部建仓,然后再拉升,操作几个回合,我保证再给老板赚回几个亿。”郭荣信心满满地说道。
“行,就由着你小子折腾。不谈了,看风景,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美景。明天以后,怕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陈剑指了指两岸壮丽的风光,说道。
第二天,香港股市一开市,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突显异动,大盘显示有主力介入,不断卖出,并在临近收盘时突然放量。敏感的散户开始关注这只股票。第三天,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有个小的盘整,第四天,又是大量的卖出,一些人开始追风,收盘时,股价整体下跌了一个多点。第五天,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遭受海量抛售,市场出现恐慌情绪,散户纷纷跟进,以至于后市遭遇跌停板。
香港海景大酒店,1102房间,晚上九点钟。陈剑和郭荣两个人,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个半偎在大沙发里,无精打采,连聊天的气力也没有。连着五天五夜,他们白天盯着股市大盘,指挥操盘手操作;收市后,又赶紧用电脑搜集各种股评,分析研判,以便调整第二天作战计划,几乎很少睡觉,全都熬得两眼通红。现在,第一阶段的战斗总算结束,取得的战果还不错。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陈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冲过去抓起电话。
是陆文忠的电话。
“干得不错!我看到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今天收盘时被拉低到了11港元以下,超出了预期。你们下一步的目标能否如期达成?时间不多了,需要我再给你们追加资金吗?”陆文忠问道。
“问题不大。香港股民的嗅觉异常灵敏,动作也蛮快,我估计,明天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还会是一个跌停板”陈剑声音里透着得意,说道。
“不可大意,中华铝业公司肯定察觉有人捣乱,会出手护盘。你们盯紧了,切不可让它反弹过高,要冒头就打,不惜一切代价,打得它吐血。”陆文忠叮咛道。
“老板的意思我明白。我和郭荣商量一下,看是否把原计划二次吃进30个亿的时间提前一天,这样做要稳妥一些,不过,吃进的时候,股价会高一些。”陈剑说道。
“记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关键时刻,决不能手软。郭荣在吗?我给他说几句。”陆文忠毫不犹豫地说道。
陈剑接电话的时候,郭荣躺在床上没动窝,但竖着耳朵在听;见老板问到自己,只好一骨碌身体,爬起来接电话。
“老板,里(你)系(是)不系想我啦?系不系要奖我一个大美吕(女)?我给里说,就系送个港姐过来,我也爬不起来啦。”郭荣说话没正形,但语调里明显透着欢快。
“奖你个无盐女,保证蓬头垢面,嘴歪眼斜,要不要?”陆文忠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说道。
“老板的赏赐岂敢不要?不过,我要系(是)被吓死了,里(你)哭鼻子我可不管。”郭荣冲陈剑做了一个鬼脸,对着电话斗嘴,说道。
“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谁能吓死你?听着,这次操作,胆子要再大一些,要快要狠,务必成功。一切后果,有我兜着。”
陆文忠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要郭荣放手去干。
“老板放心,要是在规定时限内攻不下那个小小的山头,我把郭字倒过来写。”郭荣神色一整,认真地说道。
“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给你们摆庆功酒。”
不出陈剑他们所料,第二天,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又是一个跌停板,第三天有一个小反弹,第四天一开盘,多空双方就展开了厮杀,一度呈胶着状态,直至收盘时,空方才稍占优势。第五天,空方大举发力,多方不支,股价终于狂泻。此后连着几天,中华铝业公司的股票跌跌不休,直至股价跌破8港元。
中华铝业公司的如意算盘落空,其股价大幅跌破要发行的融资股价,蓄谋的股票融资以失败告终。它没有了囤积铝矾土进而操纵市场价格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