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好,这一说秋云更是吓得不轻,她怕李千兰有轻生之心,哭得更是大声:“大人身为朝中女官,他日出宫,必然嫁到如意郎君,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这黄土虽然谁也逃不过,但离咱们还远着呢!再说,大人还有奴才陪伴,还有郑大人关心,大人并不是一无所有。”
出宫!儿女绕膝!不是一无所有!
以为母亲在的时候,她还有念想出宫,嫁给沈墨均。现在母亲走了,沈墨均又要娶程蝶为妻,她还出宫做什么,她又要去哪里过儿女绕膝的生活。
李千兰心里鄙笑,她和赢帝的仇结的深了,她才不要出宫,她要长期入驻皇家大院,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去陷害赢帝。
柳如云是她害死的,她的这条命最终也将会回报于柳如云。
如云,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我会给你一个答复,李千兰不哭不笑也不回应,只是稍稍前侵了身体,往火盆里丢了一些纸钱元宝。
火顿时旺了,呼呼的火声随之而出,好似柳如云在回应着她什么话一般。
“承贤太子驾到……”
秋云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的传来太监高声禀报的声音,殿内守孝的人纷纷愣了一下,朝殿内扭头望去,这还是柳如云的死讯传出去,第一个前来哭丧的皇氏贵族。
承贤太子是郑皇后的独子,郑成浩的外孙,又是唯一一个没有看轻柳昭容的人,李千兰岂能怠慢,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向门外迎去。
小小太子九岁,也只有大人一半的身高,他长得极象郑皇后,此时温婉的小脸透出深沉的悲怆,他和李千兰一样,身着白衣,腰系麻绳。
“臣叩见太子殿下!”李千兰被小小太子打动,她跪在地上向承贤太子施了一个大礼。
“母妃大丧,李大人不必施如此重礼。”承贤太子懂事地迎上来,并伸手扶起了李千兰,他的稚嫩清脆的声音透出哽咽:“母后在生之时,时常告诫儿臣,父皇的妃嫔皆是儿臣的母后,无论她们是否得宠,儿臣都应尽所有孝道孝奉跟前。前些日子,儿臣出宫去了国舅家中,知晓父皇新纳了妃嫔,本想入宫再来向母妃请安,不想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承贤太子回忆到了郑皇后在世的容颜和教导,回忆到了郑皇后停在此处时,他的拼命呼唤,所以说至此,他已是哭腔满殿,无法再继续,跨进殿内向柳如云磕头哭丧,悲戚的声音响彻大殿内外,听得在场的人无不跟着垂泪。
早知太子贤明,今日见到,李千兰心里有了计较,她看着额头磕得一片粉红,泪流满面的承贤太子,眼泪终是再也压制不住,哗哗地就跟着涌了出来。
后停七天,妃停三日。
三天后,柳如云出殡,那天外面飘起了小雨,赢帝自始自终没有踏进一步,也自始自终没有让大臣入宫哭丧,所以柳如云的出殡无疑是冷清的一幕,为她新制的灵柩后面也就跟着一群做事的宫女太监,若不是承贤太子一路护送,这帮奴才也会将柳如云的丧事草草了事完结。
而李千兰在柳如云去世的第二天,就被赢帝唤回了御书房抄写未完的名单,此时,她坐在御书房听到真假难辨的送灵哭声,压制了多天的泪水再一次滑了出来,滴在桌上的绢布上。
泪浸温了布,散开了墨汁,模糊了字迹,她揉了绢布,取出新的绢布铺平,一边提笔重抄一边心道:“如云,一路走好,我会记得,我会全部都记得。”
竟然不能爱上他,那就痛快的恨他吧,朕不在意,朕只要你的心中全是朕的身影,全是朕的名字,赢帝坐在一旁批阅奏折,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他扬了扬嘴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头继续批阅。
一天就能抄完的十份名单,在柳如云出殡的第二天,李千兰总算是抄完了。
“回皇上,这些名单臣已全部抄完。”李千兰把抄好的十份判党名单一起捧到了赢帝的面前,眼神落在案桌的支脚上,脸上是如常的一片冰似的冷漠。
赢帝算是把李千兰得罪深了,这三天,李千兰除了向他请安告退,从未主动的和他说过一句话,大多时候都是他问一句,李千兰就答一句,不问,李千兰就坐在那里只顾抄写,一天也不开口,两人再也没有出现以往一来一往斗嘴的时候。
赢帝抬头瞅了李千兰一眼,她仍是那副冰冷且死气沉沉的模样,于是见怪不怪的旋即又低头,接着处理朝中事务,冷冷地“嗯”了一声,并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
李千兰并没有看见赢帝挥手,听到声音也猜出了赢帝意思,她把名单放下,转身走出了御书房,并按喜公公的要求退回了修仪院休息。
喜公公进来收集名单,小声地问着赢帝:“皇上,这些名单可否要发放给各城将领?”
赢帝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烧了。”
“烧了?”经过这些天,外面的动乱虽偶有平息,但也是时起彼伏,有越演越烈之状。现在外面民声载道,里面大臣也在朝上反复议论,请求赢帝发兵镇压。
如果现在把这些乱党的名字派发到各路主将手上,即使不能全面打尽,但也能中伤他们五七成的力量,喜公公看着名单想不透,心思又转到了李千兰的身上。
李千兰的兄长虽是前太子的幕僚,但她不一定就能接管了她兄长的后力,也不一定就能顺着她找到前******势力的所在地。烧了这些名单,又要怎么去打击前******的势力,又要怎么来安抚各城的受难百姓?
赢帝打小的时候,喜公公就跟在身边,然,喜公公也只是跟在他的身边,也只是比别人多了解一些他的习性而已,至于喜公公的智力方面赢帝一直都不满意。
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子,赢帝恐怕赶走他十次百次都不止。赢帝白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他严厉地问:“这十份名单如果让你来抄,你需要抄多长时间?”
“皇上这不是取笑奴才么,奴才笔都不会拿,皇上如若真让奴才来抄,奴才只怕抄上半个月一个月都有可能?”喜公公挠着头,嬉皮地苦着脸说道。
调教出这样的奴才,真是他这生最大的失败,赢帝无语向天。
喜公公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如果皇上要假设奴才会写字,假设奴才写的字还和李千兰一样好,奴才觉得有个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了。”
赢帝稍稍得到了些安慰:“李千兰又替朕抄了几天?”
“近四天才抄完。”喜公公掰着手指细算:“想必柳昭容的死对她也有影响,李大人无心抄写吧。”
“在你眼里她只是无心抄写?”赢帝反问,语气更厉了几分。
喜公公愣住了,不晓得这背后又有什么深沉的算计。
“朕害死了柳如云,你觉得李千兰心里对朕就没有一点恨意,如果有恨,她必借着各种机会来反击朕,而现在她所能借助的力量只剩下这些判党。在你的眼里,她很简单,可在朕的眼里,她已经偷偷熟记了这名单上面的所有名字。”赢帝笑得诡异深沉:“外面的动乱,几天后能否得到平息,现在就看李千兰会不会把手中的名单送出去。”
送出去了,他们自然要顾及朝廷的力量,自然会暂时安静一段时间,然后再找时机起来闹事。只要他们安静下来了,就可以证明李千兰和他们的暗地勾结,赢帝只需派暗哨暗中盯着李千兰,就能顺着她找到前******势力的聚合地,然后再一举发兵将他们一窝打尽,结束多年来与判党一直玩的猫抓老鼠的游戏。
如果外面的动乱几天后没有平息,他再调兵发配也不迟。
晚上,李千兰坐在房间,看着面前的白纸,却迟迟落不下笔。
喜公公说对了,赢帝也说对了,这些天,她有心无心地抄着,也有心无心地记住了所有的名字,可是她要不要给刘景艺报信,她仍和那天一样,一直犹豫不决。
刘景艺一直以来,对她的话都不是很听从,让他受点挫折未必是什么坏事,可是损失了元气,又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李千兰报仇心切,她怕她等不及。可是如果报出了信息,赢帝那老奸巨猾的狐狸自然会第一个怀疑她,自然会逼供她吐出刘景艺的下落。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向来不是李千兰的做事风格。
月色千里,一时却照不透李千兰此时纠结不透的心思。
明天就是月圆之日,就是和刘景艺联系的时间,错过了明天,那便是一个月后,一个月的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情,李千兰想象不到。
李千兰思索一夜,未果,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