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的医术你还不放心,你先休息一会儿,要是你也跟着倒下了,孟太医就更是忙不过来了。”皇宫死的人太多,最近死的人也太多,秋云的恐惧都已铺满了整个心房,她也不敢往坏处深想,只求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人一生平安。
两人如此提心吊胆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孟太医一脸疲倦地低着头从里面出来。
一股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李千兰快步地迎了上去,她顾不得身份场景,拉着孟太医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嘴唇抖动,却不敢问话,她怕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许久只是心碎且心痛地叫了一声。
孟太医不敢看她,拍了拍的手,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处很无奈地说:“去看看她,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不,不,不……”李千兰摇头不信,跑进内阁,一股冲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染血的白布也随处可见。
“如云……如云……”医女还在帮柳如云打理,她时不时揭开被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红布,时不时又放快干净的白布进去,柳如云没反应,李千兰只好抓着医女,眼中含泪地哽咽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伤及性命?”
医女身上尽上血迹斑斑,她知道李千兰和柳如云的关系,尽可能的向李千兰解释清楚。“柳昭容经这些天皇上的临幸,已有受损,现在加上严重撕裂,从而导致了血流不止,这样才危及到了性命。”
李千兰脚步趔趄,小雪听到这里,抽泣声猛然放大,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去听。
哭声吵醒了意识迷糊的柳如云,她躺在床上,面色像一张白纸,根本看不到一丝血色,她睁开了眼睛,无神地扫视着,看到李千兰,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扬了扬嘴角,嘴唇动了动,无力地叫了一声:“千……兰……”柳如云的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
看着奄奄一息的柳如云,一时种种往事涌上心头,李千兰不敢相信,昔日还与她追打玩闹的柳如云,此时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境遇头。
李千兰后悔了,刚才她不该故意念出沈墨均的名字,不该激怒禽兽不如的赢帝,清白之身再贵又如何能贵及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她应该随了赢帝,应该出面去阻止赢帝。
懦夫呀懦夫,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不敢担事的懦夫,最好的朋友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赢帝的手下,是我害死柳如云,是我害死了她……李千兰眼中的泪水如崩堤了一样,溃散而出,她伏在柳如云身上轻捶着骂道:“如云,这么多年这么苦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你再挺挺,这个痛就过去了。”
走到生命尽头的柳如云来了一个回光反照,她虚软的身体忽的注入了一股力量,她抬手,轻轻地拍着李千兰的头,轻声说:“千兰……不要哭……我就要见到我娘我爹了……”
“那我怎么办,你说你要陪我……”柳如云的声音很轻,轻得李千兰只有俯在她嘴巴才能听到,父亲的死她没有亲眼目睹,母亲的死她错过了,可玉容就死在她的眼前,难道现在柳如云也要这样惩罚她么,李千兰哭得更是惨烈。
弄丢了柳如云,我还有什么,李千兰恨,恨这杀人不眨眼的皇权,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千兰……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柳如云只是经过了这眨眼的功夫,她的力气就明显开始委缩,她闭上了没有光彩的眼睛,有气无力道:“皇上……他在意的……人……是你……”
李千兰摇头:“我只要你的在意,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把我一个人丢下。”
李千兰的苦苦哀求,可是柳如云已经听不见了,她只是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找寻着,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李千兰俯下耳朵,只说柳如云在胡乱的念念叨叨:雪……雨……花……爹……娘……玉容公子……
李千兰无回天之力,她只是哭,只是强求的想要挽留。
柳如云不再说了,不再看了,医女上前劝走李千兰,李千兰死死地趴着柳如云就是不松手,抓不住爹娘,如云我能抓住你吗?
手忽的一紧,不知被谁抓住,李千兰顿时从悲伤中醒来。
柳如云不能就这样死,她不甘心,从死亡的边缘挣扎着回来,看着李千兰,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李千兰的手腕,塞进了她的枕头底下,轻启着嘴唇努力地想要表达最后的意思:“小……心……皇……皇……皇……”
“小心皇上?”李千兰轻声地附和了一句,有泪滴到了柳如云的耳朵上。
柳如云微微地摇了摇头,继续努力地想把话说完:“皇……皇……”
期限已到,柳如云再也没有气力支撑,话还没有说完,头一歪,死不瞑目地奔向了黄泉。
李千兰没有看见柳如云那微微的摇头,只道柳如云还对皇上心存最后的思念,死不瞑目。
喜公公在汤池外等候赢帝出浴,就有太监飞奔过来报了柳如云的消息,喜公公当即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柳如云能在赢帝心中占据多大位置,他把握不准,但李千兰在赢帝心中的位置,他还是知道的,现在这柳如云一死,李千兰的心中岂能对赢帝没有想法。
赢帝出浴,喜公公上前侍候,他查颜观色,见赢帝一身轻松舒畅,身上威严虽然不减,但脸上已是一片平静似海,他这才敢看着赢帝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开腔:“皇上,柳昭容薨。”
不就是狠力了一点么,怎么就薨了,赢帝自然也没想到这种结果,他的身形微微一僵,回头望着喜公公,声音冷厉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死于什么病疾?”
“就刚才的事情,昭容娘娘回到景阳殿就说不行了,孟太医救了半日也没有办法,死因断为出血过多致死。”喜公公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耽误给赢帝系着锦带:“皇上,要不要下令文武百官入宫厚葬柳昭容?”
“厚葬?”赢帝鼻子一哼,把脸扭转,视线看着深深的豪华宫殿,冷冷道:“朕没让她暴尸荒野,就是对她的厚葬,就凭她也配动劳文武百官。”
“可是柳昭容她是李……”
“那又如何,难不成朕这个九五之尊还要去讨好一个女官不成。”赢帝斜睨着喜公公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冰冷的有如寒冬下的硬石,找不到一点温度和温情。
喜公公一时猜不透赢帝的心思,自道皇家本就无情,自道赢帝的本性就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也休想得到帝王的爱,他识趣的闭嘴不敢再为柳如云多说半句。
赢帝漠然地对待了柳如云的死,回御书房时连景阳殿的旁侧小道都没有接近。
没有赢帝的赏脸,柳如云这个没权没势又没背景支撑的后宫昭容,在册封不到十天的时间,在文武百官还没有把她记在心中时,就已香消玉损,这种情况下,谁会主动来向柳如云奔丧至哀,即使平常有来往走动且很会做人做事的武贵妃听到赢帝的无动于衷,此时也让宫女前来报说:有病缠身,不得前来送别。
李千兰理解,人命本就是草芥,死不足惜,何况在这个势力的皇宫,那人命便是连草芥都不如。
看着冷清的殿内,李千兰记住了这一切。
众人薄情,李千兰怎么能薄义,她以朝中臣子之名,为柳如云披麻戴孝,跪在地上为柳如云守孝送行。
柳如云的尸体在太监的打理下,已经从景阳殿移到了白布飘扬的百首阁。
百首阁是妃嫔停尸的灵堂,当初郑皇后薨亡时,也在这里睡了七天,最后才被移到皇室陵园。
柳如云僵直的躺着,身上盖着一层白布,李千兰跪在一旁,烧着纸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也没有一滴眼泪。
小雪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人生的无常,也有为自己将来扭转不明的方向道路,必竟她才升到这个位置没几天功夫。
秋云和柳如云关系一般,但此时也被小雪的哭声勾出了眼泪,她跟在身旁垂泪,看着李千兰死寂的脸,忽的想起李母去世时,沉寂过后的李千兰就是这个不生不死不哭不笑的样子。
“大人觉得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这样昭容娘娘也能走得安心。”李母死了,玉容死了,柳如云死了,沈墨均又大婚在即,现在还有谁能来安慰李千兰,秋云都不知道此时有向谁求助,她害怕李千兰又走进死穴,她摇着李千兰,哭着劝着李千兰:“大人,哭吧,哭出来吧。”
李千兰木然地摇了摇头:“人生最后,都逃不到一堆黄土,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悲哀,这是我们大家最终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