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这一瞬,风清媮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的彻底绝望。
风清媮想不通,这一切本是她费尽心力反复谋算后,才专门为风浣凌量身设下的陷阱,怎么最后竟变成了为自己挖掘的坟墓?
“你这不知羞耻的不孝女,还嫌不够颜面扫地吗?真是太不成体统了,还不速速自己到刑房去领家法!”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被众贵宾撞见白日宣淫的,竟然会是自己向来清高如仙的三女儿,风万全整张脸都已然涨成了难堪的酱紫色,只差没当场气得吐血倒地。
听相爷如此暴怒低吼,莫氏才自恶梦般的怔愣中反应过来,赶忙吩咐锦绣等丫鬟嬷嬷,先将绝望得颓然瘫坐在地的风清媮给带下去。
“微臣教女无方,污了圣上龙目,还请圣上恕罪。”
风万全已然顾不得想未出阁的三女儿,当众曝露如此丑态后此生会是怎样的结局,只知道立时跪在玄帝面前谢罪,以免龙颜动怒治下重罪。
“风三小姐如此行径着实有失千金体面,不过说到底这毕竟还是丞相的家事,朕自是不会过多干涉。”
龙璟溟将不屑之情掩饰得极好,甚至还亲自虚扶了一把风丞相,允他平身。
“况且今日又是爱卿麟儿满月的好日子,莫让这等事坏了兴致,左不过是三小姐与人私订终身罢了,只要当真是与府上那位大夫两情相悦,爱卿倒也不必太过为难他们,促成一门良缘倒也是美事。”
其实通过适才风清媮极短暂的几句疯言疯言,龙璟溟已然能猜出此番闹剧背后的几分真相。
因妒嫉不甘,竟然就想设计陷害已经出嫁的庶出妹妹与旧奴私通,一心想让其身败名裂,这让龙璟溟对原本还有些好感觉的风三小姐,霎时厌恶至极。
枉费了曾经那般惊为天人的绝色,原来虚伪的美好皮相之下,竟是如此恶毒的一颗心!
不过这样的女子,龙璟溟根本不屑亲自惩治,想来若是让那般骄傲的风三小姐下嫁府中大夫,只怕会更加生不如死吧。因此他才在最后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且看风万全最后会如何处理此事。
闹剧告一段落暂且收场,迅速调整好情绪和心态的风万全,赶忙亲自引着玄帝等人回往前院大厅。
风浣凌却没有立即随众离去,而是半倚在龙御沧怀里,犹自心有余悸。
之前她刚刚察觉正房外室里的香料有异便立即冲到门口,这才发现门已然被锁上,只得退坐在门边处。
不想正当她心里与血脉中仿佛都有把异火在烧灼,浑身虚软无力神智溃散时,风清媮突然出现,连伪装都放弃地直接对她露出扭曲狰狞的一面。
“幸好,幸好你来找我了,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简直想都不想敢。”
若不是龙御沧及时赶到,只怕当众出丑名誉尽毁的便是她风浣凌了,而且肯定不仅仅被冠上白日宣淫的恶名,还会加上红杏出墙与娘家“旧相好”偷情等等。
她更无法想象,若是自己与另一个男人在床榻上纠缠的画面,被不知内情的夫君亲眼撞见,且还是有玄帝等那么多身份贵重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会造成怎样可怕的结果。
风清媮这次的算计,着实太过阴毒狠辣,想要的又何止是让她身败名裂?根本是要害她失去一切!
所以,风清媮没能预料到会被龙御沧临时“调包”,代替风浣凌被媚香迷了神智,勾起完全忘我的疯狂欲火,以至最后自作自受地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龙御沧轻抿着双唇并没有言语,却默默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他多少应该还是有些后怕的吧,尽管始终自信能够护她周全仍不禁后怕。
丞相府,前院大厅。
满月宴上,没人再提风三小姐的事,仿佛都已彻底将适才那尴尬一幕忘记,众宾客只记得堆着喜庆笑脸,纷纷恭喜风丞相老来得子,称赞那刚刚足月的小公子如何天资卓绝云云。
由于小少爷只认生母,就算有乳母也不肯依赖,所以织瑶虽然出身卑微还是得以在宴上占有一席之地,不过她的责任自是要抱好长游,以迎接众宾朋投来的注目。
莫氏入席不久便渐渐冷静下来,回过神来便想通适才的事定然是风清媮为找风浣凌泄愤,而背着她设下的圈套,只是不知怎地却反倒被害,根本便是螳螂捕蝉却遇了黄雀。
如此一来,莫氏不由得愈加心疼女儿,也就愈加仇视风浣凌,总觉得自从那次未能把她和织瑶一并害死,便是给自己留下了无穷的祸患!
毕竟在她这嫡母看来,小小庶女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尤其还害惨了她的宝贝女儿,风浣凌就应该自己把命送到清媮手上,这样才能勉强赎其罪过。
宴上,玄帝钦赐一柄玉如意给丞相幼子风长游,随即众宾客纷纷献出贺礼。
身为小公子嫡母,莫氏自也准备了礼物,织瑶早些时候还借去赏玩一番,显然对礼物很是喜欢。
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锁身上除去雕工精致的吉祥花纹外,还镶嵌着许多色彩缤纷的细小宝石,自宝匣里取出时耀得满室华彩,见者无不称赞这长命锁巧夺天工堪为珍宝。
因适才小女儿的事而面上无光的莫氏,此时方找回几分得意,虽然当初决定送这长命锁时甚为心疼,但如今看来倒颇为值得。
毕竟她不仅要在外人面前佯装出是真心疼爱风长游,更要让相爷与老夫人觉得,她对这幼子不会有加害之心。
“母亲出手果然阔绰,竟然连送给小弟的长命锁都这般大手笔,女儿都不禁羞愧了。”
风浣冰虽还无暇与妹妹通气,但适才跟风清婉在玉兰院所见,已经让她大致猜到风清媮原本的诡计定是加害风浣凌。
虽然妹妹有惊无险,且还让作恶者自食恶果,但她却仍难消心头怒火,便适时明褒暗讽地评价一番莫氏所赠的满月礼。
此言一出,本就还忌讳莫氏私贪的风万全,果然脸色一变。虽然没有说什么,却狠狠也暗瞪了莫氏一眼。
“那长命锁果然是个宝贝,母亲这次倒难得大方。”
风浣凌倒没有高声引起旁人注意,只是与坐在身边的苏墨璇看惟随意地说了一句,但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与织瑶换了个眼色。
“左不过是金银珠宝堆叠出的俗物罢了,依我看倒更像是在给别人做样子!”
出身元灵山的苏墨璇,倒是与龙御沧一样不屑于俗物,但当视线当真落在长命锁上时,却倏地眯起凤目神色都微微一变。
“多谢大夫人厚礼,既是寓意非凡的长命锁,奴婢斗胆烦请大夫人亲手为小少爷戴上可好?”
看着莫氏手里的长命锁,织瑶产后还有些丰腴的面上满是受宠若惊的欢喜之色,但抱着幼子的她却无法亲手接过,便提出这个甚是合情合理的请求。
“长命锁戴上后,我们长游小少爷定然能长命百岁!”
若换作平日,莫氏自然不屑听从织瑶的任何请求,但当下玄帝与众贵客还有相爷、老夫人皆在座,她自然要作出应有姿态。
莫氏边含笑说着吉祥话,边亲手拿起长命锁,撑开那金光闪闪的链子,缓缓向风长游稚嫩的脖颈上套去。
“且慢!”
忽然一个突兀的细柔声音,打断了莫氏为风长游戴长命锁的动作,并惹得众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彼时的苏墨璇早已除去帷帽遮掩,露出她那明媚雅致中满含英气的真容,虽然不比莞贵妃等国色天香的美人那般让人因美色惊艳,但水墨远山般的细长黛眉,棱角分明流光暗涌的凤目,花瓣般娇嫩却又有着奇异倔强孤高味道的粉唇,无一不惹来观者别样惊艳。
哪怕是见惯美色的龙璟溟,注意到这张脸时也不由得目光一黯,但心中在这瞬间却抑不住想起始终深埋心底,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另一张英气勃勃的娇容来。
此女与已然香消玉殒的那个她,倒是颇有几分神似啊。
“不知苏小姐有何赐教?”
尽管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笑意,但见说话之人竟是苏墨兰娘家嫡出的幺妹苏墨璇时,莫氏的神色立时变得有些僵硬。
“丞相夫人或许还不知道,小女子幼年便有幸得玉元灵山修行,虽说只是个学了些皮毛粗浅本事的外门地子,但自诩也是还有些眼力的。”
一时听不懂苏墨璇话里是何深意,不仅莫氏迷茫得微微蹙眉,始终关注这边的龙璟溟都有些看不懂了。
“小女子在元灵山主要学的是阵法与医术,对天下奇毒也颇有些了解,所以见了这长命锁便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丞相夫人可否先借我仔细一看,再给风小少爷戴上呢?”
苏墨璇根本不理旁人如何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氏,看着她手中珠光宝气的长命锁。
但当她口中“奇毒”二自一出,立时便惹得席间众人一片哗然,再看向那金锁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审视探究甚至厌恶意味。
惟独龙璟溟闻言竟是双目倏地一亮,此时才想起苏奉常的小女儿自幼天赋异禀,得蒙元灵山修士看中收为外门弟子,想不到匆匆数年弹指过,当初尚年幼的小丫头,如今竟然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