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财惨淡月余之久的丞相府,终于在二姨娘临盆这天,被风万全老来得子的喜气冲散些许阴霾。
连禁足在雅馨院的大夫人莫氏都因此被放宽禁制,得以在府中走动,只是她面上纵然装得为相爷得子甚是欢喜,暗地里难免眼红怨恨极致,恨不能亲手活活掐死织瑶那对卑贱母子!
不过如今万丞相与老夫人都为新添的孙子欢喜至极,莫氏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下手谋害,也只得强忍着愤恨怨怒,整天陪着笑脸逗弄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风万全为幼起取名“长游”,并决定要广邀亲友宾朋大办满月宴,哪里还顾及府上正银两吃紧?看那般整日笑不停的样子,只怕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给了这老来子才好,莫氏直恨得咬碎银牙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一个月的光景眨眼便过,为添喜气丞相府里的花匠们费尽心力,催得府中桃花提前开放,使得满月宴时满园桃花灼灼,飞花如雨。
澈月王与王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风浣凌听说织瑶诞下麟儿真心为她高兴,至少凭借此子她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些。
“娘子何时替为夫也诞下一儿半女呢?”
前往丞相府的马车上,龙御沧神情甚是认真地低头俯视着怀中人儿,远山般的双眉微微挑起。
“风丞相年近五旬方才得子,王爷正是盛年,急什么?”
风浣凌窝在他怀中笑得面如桃花,语调娇嗔中蕴着无限柔媚,可是心中却不禁有些低落。
按理说她嫁给他也已半年之久,且几乎每晚都会被他缠着颠鸾倒凤,事后也未曾饮用什么避孕汤之类的,怎么至今也没能怀上孩子?
难道是因为选前被仙肌露伤了身子?还她这副身子原本就有什么问题,或是因为“重生”而受了影响?难道此生,她都要与孩子无缘了吗?
“恩,不急,现在的确还早。为夫不过是一时感慨,其实根本舍不得娘子现在生产,还是再迟几年好些。”
说话间,龙御沧又在她唇上连啄了几口,总觉得怎么都亲不够只想要得更多,可是马车偏偏在这时渐渐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稳洛弦方才掀起锦帘,苏悦正欲上前搀扶却被挡开,龙御沧亲自半拥着风浣凌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在丞相府大门前停住,先下来则是奉常苏忭,后面还跟着个头带玄色帷帽的少女。
“浣凌拜见外祖父。”风浣凌即刻上前行礼。
“哎,现在你可是澈月王妃,应当是我向你与王爷行礼才是。”苏忭虽如此说,但只是礼貌地向澈月王拱了拱手,看向风浣凌的目光则满是宠溺。
他现在对这个聪慧睿智的外孙女,当真越看越喜欢,许是女儿已世的原因,看到外孙女便更多了几分怜爱之情。
“对了,这是我最小的女儿,论辈分也就是你的姨母——墨璇。”
苏忭指了指跟在身边气质颇为神秘的少女,向来低调内敛的沧桑面庞上,竟也露出几许掩不住的骄傲来,“前年末才刚从元灵山学成归来,早就想给你们引见引见,却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这丫头又总忙些自己的事,所以拖到现在才见到。”
“姨母?”
虽然尚看不清那少女的容貌,但风浣凌倒记得苏忭的幺女应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可是从苏姨娘那里算起来,她着实要唤声姨母。
“在外人面前论论辈分也就罢了,你我不过相差一岁,我叫你凌儿吧,私下里你也只叫我的名字就好。”
苏墨璇倒很是快人快语,丝毫不见寻常千金的矫揉造作,立时便让风浣凌生出亲近之心来。
姨母大人都如此痛快,风浣凌也就不再拘泥于辈分的问题,直言道:“对了,同在元灵山修行过,你跟王爷可曾相识?”
“我不过是学些皮毛的外门弟子罢了,哪里能有机会见到在内门都极为尊贵的澈月王师叔呢?”
若换作旁人讲出这一番话,难免让人觉得有几分酸楚轻嘲意味,可苏墨璇讲来却让人觉得甚是率真坦荡,纯粹是真实所想,毫无讽刺之意。
而龙御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陌生女子能让他如此对待已属不易,所以风浣凌明白他至少对小姨母并不厌恶反感。
只是风浣凌要叫苏墨璇姨母,可若按元灵山的辈分论起来,龙御沧又是她的师叔,看来当真不能太过纠结于辈分问题,否则最后只会乱作一团。
丞相府负责迎宾的下人将他们先行迎进大厅,风万全知道澈月王素喜清静,便命人先将他们暂且安置到风浣凌旧居的浣香院,正好自从风浣冰入宫后那里便空置了下来,如今用来待客也不算失礼。
而苏忭父女则被安排到较清静的花厅,与相熟识的同僚小座,品茗闲聊以待吉时开宴。
风浣凌重回浣香院,还未及拉着龙御沧感慨一番,便见丫鬟锦绣过来说是织瑶请她到玉兰院一叙。
想到刚刚坐完月子的织瑶只怕还不方便行动,风浣凌也没有多作推辞,让苏悦留下随侍龙御沧,方才跟着锦绣去往玉兰院。
锦绣一路将风浣凌带到玉兰院正房,那里曾经是苏姨娘的居所,但后来整个玉兰院便只剩下织瑶独居,怀了身子后迁到更为舒适的正房居住也属正常。
锦绣恭顺谦卑地道:“王妃请在这里稍候,二姨娘可能去看小少爷了,奴婢这便去告诉她您已然请到了。”
风浣凌闲来无事便开始打量房中陈设,依稀记得与苏姨娘还在时没有太大分别,只是所燃的香料定是换了,她记得苏姨娘偏爱清淡的兰花香,从不曾用过这般浓郁妖媚的香醺。
被那奇异香气吸引,风浣凌不禁缓缓走近那镂着兰花的精巧香炉,分明还是苏姨娘喜欢的那只,为何偏偏独这香料换了?
换得如此浓艳,如此诡异惑人,如此……
离开玉兰院的锦绣并未去找织瑶,而是偷偷跑去了清风院。
“人都带过去了?”
彼时的风清媮还在梳妆,只是没有让丫鬟嬷嬷伺候,而是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妆奁铜镜为自己刻着伤痕的脸,仔细地擦脂抹粉画眉点唇。
“是,许大夫早就已经被迷晕在寝间内室,奴婢把澈月王妃带进外室后还反锁了门,估计现在那媚香已然起了些作用。”
相比于大夫人,锦绣现在倒更怕面前这位越来越性情难测的三小姐,大夫人手段再狠毒至少还能以常人心思去揣摩几分,可三小姐现在奴才们私下里都叫她疯子!
“这回做得不错,回头我定会好好赏你。至于接下来,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吧?料想圣上的御驾,应该也快要到了。”
风清媮冷幽幽的阴鸷目光,透过铜镜落在锦绣身上,立时惊得她微微一颤,喏喏应了声便俯首退了出去。
又在腮边补了些许粉红胭脂,终于对脸上妆容感到满意的风清媮,起身披了件桃粉色披风,回头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勾起抹阴森诡异的笑容,转瞬又肃然冷下神色,而后步履蹁跹地踏出闺房独自离开清风院。
所有下人都在前厅为小少爷满月宴忙碌着,空荡荡的玉兰院里惟独正房门上落了锁。
不过这锁自然是拦不住风清媮的,取出早就备好的钥匙打开门,她却并没有立即急着进屋,而是等室内积蓄已久的浓香散去大半后,方才袅袅亭亭地走进去。
房内的风浣凌已然全身发软,倚坐在距离门边最近的椅子上急促喘息着,突然惯进的一阵清风让她混沌的神智略略清醒了几分。
“你,要做什么?”
迷蒙双眼好不容易才勉强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只觉口干舌燥的风浣凌心头一凉,面上却不动声音色地明知故问。
“我的好四妹,你近来很得意是吗?不仅嫁入澈月王府,得王爷万般垂怜不说,竟然还设计得长姐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害得父亲不得不倾囊捐出三万白银,害得我们全府人都要跟着节衣缩食!”
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风清媮因愤恨而扭曲的五官,再不见往日出尘美艳,只余狰狞可怖。
“说到底你能如此有恃无恐,还不都靠澈月王那点宠爱?我倒要看看,若是你与别的男子在榻上翻云覆雨的样子被王爷亲眼所见,他还会不会那般放纵于你,还会不会扬言此生都只专宠你一人!你过去不是与那许旗私交甚密,还帮着她逃离我的算计,没有被当成织瑶的奸夫抓住吗?那我就来成全你们俩吧!”
几缕媚香残味蹿进风清媮鼻腔,撩拨得她的情绪愈加疯狂,喉间挤出的喈喈怪笑声,在房间里隐隐回荡出阵阵诡异。
“就凭你?过去你哪次算计我时,不是最终自食恶果?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乖呢?”
原本还因浑身无力难以脱身而心头狂跳的风浣凌,待瞥见风清媮身后突然闪现的那抹身影时,立时便有了底气,甚至还对面前明显陷入心魔的疯女人,勾起抹挑衅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