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用度大的自然不止她莞贵妃,风浣冰短短时间内就接连晋升,要打点讨好的人只怕比风清婉还多,而昭容的月俸就更加不足了,因此风清婉问道:“二姐也向家中要钱了吧?”
“那贱丫头自然会要,不过府中的银两分配终究还是我这个当家主母掌管的,虽不能一分不给,但供足她也绝不可能。为娘推说年底府中开销也大,所以只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一个庶出的还死了亲娘,哪里敢多说什么?”
想到风浣冰为此捉襟见肘,莫氏便止不住心情舒畅,连嘴角上的美人痣都显得更加张扬。
“恩,那她就要指望澈月王府了吧。”
想起龙御沧与风浣凌,风清婉便不禁眉心轻蹙,止不住的心生嫉恨厌恶。
风玉润可是风家惟一的独苗,此去花神国离家千万里,日后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要她如何能不恨这两个罪魁祸首!
“澈月王府怎么跟丞相府比?纵然是皇亲国戚,但谁不知道澈月王一心向道,根本没有任何私营收入,完全就是靠亲王俸禄在维持着,就算还有余钱给风浣冰,数目也是有限的。”
风清婉也知道莫氏所言不假,就连她也未曾听闻澈月王除去亲王俸禄外,还有其他任何商铺私产,就算那些收入足够支撑一个王府锦衣玉食,但也不可能会有过多盈余。
事实也似乎正如莫氏与风清婉所料,年关前一个月各宫娘娘、小主的打赏,身为正二品昭容的风浣冰竟然还不如几个家世不错的婕妤、美人给的多,惹得宫中许多宫人都在报怨。
更有些胆大些的,直接拿出手阔绰的莞贵妃与风昭容相比较,说她们同样都是出身丞相府同样姓风,不过只是嫡庶之分却简直是云泥之别。
后宫中的这些风言风语,也都落入了莫太后的耳朵里,据说太后连眼皮都未抬地跟身边的嬷嬷道了句:“终究是庶出的贱种,明明是丞相府出来的却那般小家子气,竟然连打赏宫人都不舍得,连哀家都觉得为她丢人!”
同样,自然也有人将此事禀报予玄帝,龙璟溟不令只一笑了知,甚至当夜还特意翻了风昭容的牌子,让人看不透是何用意。
神龙国皇宫,龙安宫。
夜凉如水,这一晚不见半点星月之辉,只因龙城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已然亥时一刻,龙璟溟却仍独立在屏退了所有宫人的卧龙殿内,身上仅着明黄色的单薄寝衣,却站在半开的窗前,望屋外同样空无一人的院落。
明明只见夜黑风高暗沉一片,他那双在暗夜中倍显幽邃冷沉的眸子,却似乎已然刺布这片浓如墨染的黑暗,望进更为深远的所在。
“主子,属下已查到颜云飞旧友萧焰的行踪,想来飞龙令定在他身上无疑。”
若不出声,几乎要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不知何时跪在窗外,而在他四周除了花草树影再无半点人气。
“萧焰?那个武林盟主萧焰?”
龙璟溟寒星般的双眸微微眯起,瞬间迸射出的凛冽唳气,让杀人如麻悍不畏死的黑衣人,都刹那间背脊发凉。
“是,不过属下等有信心将之生擒回来!”
隐龙卫是龙璟溟还是四皇子时便培养起来的一队杀手死士,眼中没有帝王贫民之分,只认他为主了,除非受主子之命,否则永远隐匿在黑暗中无人得以窥伺,而当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出现时,便也就如同看到死神降临,只能等待承受他们的无情杀戮。
“好,无论飞龙令在不在他身上,都要将此人给我活捉回来!”
对于飞龙令,龙璟溟势在必得,因为只有得到飞龙令,彻底执掌调动飞龙大军之权,他才能把江山牢牢握在手心,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杀伐尽天下异己者,成为归元大陆惟一的王者!
“澈月王已然护送花神国使臣西行而去,在你们拿回飞龙令的时候,我还要看到龙御沧的项上人头。”
龙璟溟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亘古至寒的无底深渊,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甚至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透出地狱魔王般的狠厉,令人望而生畏。
“属下遵命。”
领命而去的隐龙卫,如来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缕飘渺无形的晚风孤魂。
但龙璟溟却依然站在寝殿窗前,遥遥望着夜空中那轮并不圆满的残月,想起越是试探越是让他心生警惕的澈月王,还有那个让他仅凭一缕似是而非的暗香就被莫名吸引的澈月王妃。
许是由于出身太过卑贱,得到的东西太少,他自幼就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尤其喜欢抢那位年长他不过两岁却要被尊为皇叔的龙御沧的东西!
当初他会看上颜无双,除了因为她是颜云飞与霍嫣最疼爱的嫡女外,更因为他无意中自隐龙卫的监控回报中意外知晓,向来冷情孤高的澈月王手中,竟然有副颜大小姐的画像。
那时尚且年少的澈月王,却已然是举世闻名的淡泊寡情,因而他竟然会私藏一名女子的画像,自然让他不得不好奇。
因此他才开始对颜无双投入越来越多的关注,而随着接触渐多,他越发现自己几乎难以自控地被她吸引,最后他决定此生非她不娶。
可是龙御沧手中那张画像,终究沉积成了龙璟溟心中的结,哪怕只是在他登基大典上遥遥看到颜无双望了皇叔一眼,他便心生嫌隙嫉恨欲狂。
直至发现颜氏竟然私通火凤国,发现她的家人竟然背叛了他。他此生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他觉得信任亲近的人对他的背叛,更是让他无法接受,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灭了颜氏九族!
不过,如果当时她肯供出飞龙令的话,如果她肯连家人都放弃只选择与他并肩的话,他或许,真的会放她一条生路。
……
澈月王与苏典客送花神国使臣离京不久,龙城便又下起雪来。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的小雪,虽说接连下了几日,但起初也没人太过在意。直至小雪变成鹅毛大雪,而天仿佛漏了般依然是雪落数日仍不见止消,原本被当成预兆来年丰收的瑞雪,转变成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
实则不止龙城,甚至不止是神龙国境内北边大半僵土,整个归元大陆以北,几乎都已被风雪彻底覆盖,玄武国境内雪灾尤其严重,已有数千人被活活埋葬在一人多高的深雪下,冻死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花神国地处归元大陆腹地中原地带,临近元灵山,并未受雪灾波及,不过自龙城出发一路西行的使节队,却无法幸免地在半路被风雪困住。
那是座两大城池之间的小山村,村子里还不到百余户人家,主要靠耕种打猎为生。
使节队一行百余人为避风雪而进入村子,平均每户至少要收留一人,而最为富裕的村长则把三间主房都让了出来,供澈月王、苏典客、风玉润以及佩青、御芙住宿。
原本理当澈月王与贴身侍从共居一间,两名女眷共居一间,可是由于苏典客不愿与风玉润同住,便挤进龙御沧房间外室,勉强用门板搭了张床休息。
夜半,凛冽的山风夹与暴雪两相纠缠,呼啸着穿过了门窗紧闭的村庄,以至于没人注意到一道不畏风雪行如猎豹般的黑影闪进村长家,随后则又有数道身形异常迅捷矫健的黑衣紧追而至。
“什么人?”
察觉头顶微微有异,洛弦已然身形如电地径直自躺椅上飞身而起,同时呛啷啷抽出长剑护在龙御沧床榻前。
“在下无意打扰,实是外面风雪太大,又被几只苍蝇盯得太紧,方才想借贵地小憩片刻。里面的兄弟听声音有些耳熟,不知可是洛老弟?”
外面的人说到这里时,已然闲庭信步般走进内室,一身张扬如火的红衣出现在昏暗的室内异常扎眼。
“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弦在跟随澈月王前都是在江湖中厮混,但自从随主子进了元灵山后便再未见过昔日兄弟,不想却能在这无名小山村中重遇故人。
“外面什么人在追杀你?”
龙御沧的声音透过朱漆木榻的帘幔传出来,听得萧姓男子微微一惊。
他向来自诩耳目过人,到得这陌生之地更是加倍小心,但适才进来他却只注意到外间那睡在门板上的男子,以及里间的洛弦,竟然丝毫未察觉到榻上那人的半点气息,看来这小小山村今夜当真藏龙卧虎!
“说来惭愧,被他们从苍茫山一路追缠到这里,我还没看出他们是哪路来的。一开始只道是江湖中人找老子寻仇而已民,可是他们这批人的功夫都奇高,且出手就是杀招。但是,却又并不杀我,好像是要将我活捉。”
萧姓男子的面容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不过一身红衣却将他抓耳挠腮的困惑动作显露无疑。
此时,村长家的院落已然被数十名黑衣人包围,但他们原本是两拨人马,刚刚在此撞见时还险些相互残杀,但很快便认出对方是友非敌,碰头后方才知道竟是两方人马的目标,聚在了这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