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了原以为丞相府出来的澈月王妃,定然要帮着自家的风三小姐才是,哪曾想到她竟然选择以自己的名义留下布料,然后再转赠给南宫小姐,这着实大出他的所料。
“可,可是这匹料子,着实是风三小姐先定下的,草民只是回来取货。”
尽管风浣凌说了都算在她头上,可是如果裴不了当真就这样把天丝玉锦让给她,丞相府里那位日渐跋扈的三小姐为此怪罪下来,他哪里担待得起?他只是个掌柜,又不是那位传说中那位权势能力通天的大老板!
“裴掌柜适才不是说,全权交由我来作主的吗?难道现在要反悔?”
聪敏如风浣凌,自然早就看透裴不了狡诈地把问题丢给自己,实则便是料定她会帮着风清媮,所以如今结果非他所料便难免慌乱后悔。
“这……王妃饶命,草民知错了,您行行好饶草民一条贱命吧。这匹料子事小,若是风三小姐和风丞相怪罪下来的话,草民着实无力承担哪。”
见情况至此,裴不了只好改变战略,委屈弱势地跪到澈月王妃脚前,眼看着就要挤下几滴眼泪来。
大掌柜都已经这样,其他侍者小厮也纷纷下跪,采取哀兵政策来哭求澈月王妃开恩。
看着眼前瞬息骤变的情况,风浣凌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裴不了难怪能够成为天下第一衣坊的大掌柜,这能屈能伸的手段便是寻常人做不到的。
“本王王妃看上的东西,纵是直接抢来又有何妨?”
就在场面陷入闹剧般让风浣凌、南宫缨等人略显尴尬的胶着状时,忽然一道龙吟般清亮又如碎玉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明明是略显低沉且平缓得没有半丝起伏的清冷语调,却霎时便引去所有或好奇或向往或惊喜的目光,齐齐望向映着刺眼雪光,却丝毫不比门口那抹散着温润月华的轮廓更耀眼的身影。
龙御沧看似稳健缓慢地走来,却眨眼间便到了风浣凌身旁,周身如月晕般的寒冽清辉并不尖锐,却让所有人都心生敬畏地深深俯首躬身为礼,仿佛多看上一眼都是种亵渎。
同样对月神般突降的龙御沧生出敬畏之心的南宫缨,依礼拜见过后,又含羞带怯地轻唤了一声“小叔叔”。
“那匹料子既然是婶婶要送你的,便安心地拿去做衣裳吧。”
只淡淡扫了眼侄女,龙御沧便又将视线凝在正含笑望着他的风浣凌身上,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芒霎时转为温润柔软,“娘子难得有兴致出来,为夫亲自陪来你选看衣料可好?”
风浣凌抑不住笑地点点头,边随着他在裴大掌柜的亲自引领下往雅间走去,边惑然问道:“王爷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要帮使臣大人购买衣料?”
眼看着澈月王与王妃神仙眷侣般相携着进了雅间,因得到龙御沧一句回应而满眼痴迷陶醉的南宫缨,好半晌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连身为男子的裴炎镜的目光,都仍直直望着那月神般高洁圣雅的王爷消失的雅间门口,久久无法平复心头异样热潮。
直至进入再无外人可以窥探的雅间,龙御沧才开口回答之前风浣凌的问题,“我今日外出并非为了使臣的事,本就要来一趟天衣坊,为的是将这东西给裴大掌柜看上一眼。”
闻言,始终不敢抬眼直视澈月王的裴不了惑然抬头,待眼见龙御沧手中那枚通体清透的月牙形白玉玦时,登时难以置信地瞠大双眼震惊得如化身石像般僵住。
“咦?这是何物?”
前世生在颜氏大族且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嫡女,而后来又贵为皇后,风浣凌自问见过的上品美玉不少。但龙御沧捏着的这枚白玉月玦,也不知是不是有他莹白指尖映衬的关系,看起来竟是她都见所未见过的极品美玉。
被那晕着月华般的月玦吸引,风浣凌径直从龙御沧手中接过来仔细端详,隐约间仿佛看到透白玉身中有清水般的灵气流转。
明明只是剔透至极的白,却仿佛暗含着无限流光溢彩,只让人觉得此月玦华美神秘至极。
“娘子若是喜欢,这白玉月玦便赠予你吧。”
难得看见风浣凌对某样物件如此有兴趣,龙御沧很是愉悦地便将系着月玦的银链展开,系在她凝脂堆雪般的纤颈上。
风浣凌并不知道这月玦有多宝贵,不过单从外表来看也定是价值连城,但当她注意到自见到月玦般僵住的裴不了,眼睁睁看着龙御沧云淡风轻地就将月玦给了她时,已然写满震惊的脸上竟然露出白日见鬼般的惊讶,好像下巴已然脱臼了般久久难以合上大张的嘴。
“王爷……不,老、老板,这月玦可是……”
裴不了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指着已挂在风浣凌颈上的白玉月玦,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老板?”风浣凌满面疑惑地看向龙御沧,竟也不由自主地学着裴不了张大了嘴,“你就是天衣坊的幕后老板?”
能被裴大掌柜叫老板的,自然定是天衣坊背后真正的大老板,但是那个传说中富可敌国却无比神秘的老板,竟然就是澈月王?这怎么可能?!
“不,确切地说,现在你才是天衣坊的真正老板,因为拥有这枚白玉月玦的人,才是老板。”
如果不是他自己出现表明身份的话,没人知道谁才是繁盛数百年之久的天衣坊的老板,而数百年来被天衣坊历代的大掌柜口耳相传的,辨别大老板身份的惟一方法,就是世间仅此一枚的白玉月玦。
“啊?我才是老板?什么意思?”
聪明如风浣凌,当此情境下也不由得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龙御沧的话。
“裴掌柜,去取几匹适合王妃的料子来过吧。哦,顺便再把近些年的总账取来,让你们的新老板过过目。”
经龙御沧这样一吩咐,呆愣已久的裴不了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向来灵活的口齿霎时都失了作用,嗫喏半晌最终也只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只要有这枚玉玦在手上,日后这天下所有的天衣坊店铺,皆归你所有由你任意管理。除此之外,还有容海当、归一钱庄与不醉楼,皆是凭这枚月玦来认老板的。”
苏悦与芝兰、玉树也早已退到雅间外,坐在镂花紫檀木椅里的龙御沧毫无顾忌地将风浣凌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后以极其轻描淡写的语调,讲述出让她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的内容来。
天衣坊、容海当、归一钱庄、不醉楼?
这任何一个名头拿出来,都足以震动整个归元大陆商海的店铺名称,竟然同属于一个幕后老板,而这个人竟然就是以淡泊脱俗闻名的澈月王?!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现在已经属于她的这枚神秘月玦……
这四个各自占据行业龙头位置的连锁店铺名头,都已是数百年的老字号,就算龙御沧再如何神通广大,终究是个还未满三十岁的凡人,绝不可能是这些店铺的最初创始人。
那么他是如何得到白玉月玦的?
还是说,那些店铺本是龙氏皇族秘密经营多年,因为先皇偏爱这个没能继承皇位的儿子,才秘密传承给他的?
思来想去,风浣凌觉得还是皇室传承这点比较合理,但是如此贵重的月玦,他怎么好像只是随手给了她块普通玉饰般,便轻飘飘地交给了她来执掌呢?
要知道,哪怕仅仅一个天衣坊积累下来的财富与人脉,便是真真切切的富可敌国,更何况还有其他三家同样在整个归元大陆都响当当的商铺!
原本她想倾覆龙璟溟的江山,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招兵买马等一切运作都必须的钱财,虽然澈月王府的金银也足够她几世无忧,但显然与倾国之力相比还远远不及。但如果这枚白玉月玦当真可掌控四大商铺,便彻底解决了她在金钱方面的所有难题!
然而,纵然龙御沧说得如何举重若轻,但风浣凌坚定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怎么了?娘子是在感动为夫如此倾囊相赠么?那么,是不是应该适当给为夫些奖赏,或者说是回馈呢?”
在外人面前的澈月王总是伫立在与世隔绝的不胜寒之处,清冷高远得让人觉得威不可侵可望而不可及,但在风浣凌面前的龙御沧,却时常将她像个孩子般极致宠溺着,而他自己不时也会变得像个跟她要糖吃的孩子。
“夫君觉得为妻该如何回馈才好呢?”
纵然心头还有千百个疑问在不停地盘旋回落,风浣凌却已然不想问出口。
她相信关于他的一切秘密,待他想告诉她、可以告诉她时,不需她问也自然会尽数告诉她一切真相的。
所以现在她也没必要过多去追问,毕竟他连如此重要神秘的白玉月玦都交给了她,且还讲明了如何使用,她凭什么还能不去信任他呢?
“待会儿回府后,娘子就只‘穿着’这一枚玉玦,在房中单独与为夫共用晚膳可好?”
略一思量便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自满面清贵圣洁如月神般的龙御沧口中吐出来,竟是那般顺理成章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