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莫雅琴高傲了四十几年的头颅,终究向一直被她视若草菅轻如蝼蚁的庶女深深低了下去,嘭嘭嘭,落地有声的连磕三个响头。
见母亲受此大辱,风清媮的脸色霎时冷寂若死灰般难看,老夫人与风丞相的脸色也闪过几许难堪。
苏墨兰的死因真相早已传到苏忭地里,只是他纵然如何悲愤,也终究要对复仇之事从长计议。
如此一来,纵然苏姨娘的死终究没能落到真凶头上,大夫人这一朝奉茶磕头多少替庶出的姐妹俩出了口气。
待一别七日后再回到澈月王府时,除了与众人一同出现在大门口迎接的苏悦外,风浣凌还见到个让她更加惊讶的人。
“南宫嬷嬷?你是根本没有掉到井里,还是……起死回生了?”
说到这里,风浣凌不禁试探地看向医仙苍云,她虽坚信苏悦不会害南宫嬷嬷,但却也一直认定嬷嬷掉进深井中必然是凶多吉少,何曾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她老人家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
“苍云师兄要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就好了,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龙御沧笑看了南宫嬷嬷一眼,随即便拥着风浣凌入府直奔无双居。
其实那夜南宫嬷嬷的确被人推进了厨房的深井,只是行凶的人并非苏悦而是绮香,但这一幕却正好被听从风浣凌吩咐,暗中紧盯绮香行迹的玉树给看到,所以才能及时求了南宫嬷嬷一命。
至于之后龙御沧将苏悦软禁起来,却放纵着绮香没有管,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意在让绮香先放松警惕,等到必要的时候再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已。
而逼得莫雅琴向风浣凌奉茶、磕头认错,便是绮香这枚小棋子最后的利用价值。
未及等到苏姨娘七期过去,丞相府便派人来请了医仙多次,显然风家那几位脸皮的厚度皆不是寻常人比得了的。
苍云左右无事,之前推说要先替王妃治好哑疾的借口也不能用了,便索性到丞相府去转转找找乐子。
丞相府,清风院。
“敢问仙尊,小女脸上的伤可还有救?”
见医仙盯着风清媮摘去面纱的面容好半晌也不言语,莫氏忍不住主动问起。
“这应是被雪枭所伤吧?”
依苍云的眼力早就看出那些伤痕的来历,故意等人家开口问了才说,只是想将看诊时间拖久些,成心逗逗这对母女罢了。
“仙尊果然厉害,竟然一眼便看出是被雪枭所伤。不知这伤痕,是否还有希望清除,还我女儿原貌?”
其实初见到这位所谓的医仙时,莫氏心中颇多疑虑,他那张娃娃脸着实让人与仙风道骨的修真得道者联系不起来。
但见医仙什么都没问就一语道出伤口原由,莫氏立时对他信了大半。
“幸亏这伤人的雪枭尚未成年毒性不强,否则令爱只怕性命难保。哎,看得出风三小姐原本定然是个天仙似的美人,生生被这些伤痕毁了美貌,当真可惜。”苍云状似惋惜地摇着头道,“清除伤痕的法子不是没有,只是过程太过痛苦,只怕三小姐这般柔弱佳人承受不来呀。”
原本已心灰意冷不抱希望的风清媮闻言,黯淡的凤目霎时大亮,不待莫氏开口便急道:“仙尊,只要能让我的脸恢复如初,无论什么痛苦我都受得住的!”
一旁的莫氏也连连点头,只要能换回原本天仙般的女儿,现在的她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故作深思挣扎状好半晌,苍云方才颇为沉重地道:“好,那劳烦大夫人依照我交待的准备好后,便与闲杂人等先行回避出去。因为每次医治之时绝不能受外界半点干扰,否则极有可能前功尽弃,到时候不仅治不好令千金脸上的伤痕,只怕还会加重。”
莫氏郑重应下,立即便命人去准备好苍云需要的东西,而后让丫鬟嬷嬷尽数等在屋她,她也只守在外室,将内室空给医仙与风清媮。
其实苍云让莫氏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先是一个寻常的浴桶让风清媮得在坐在其中,再以极坚韧结实的布料将桶口彻底封住只露出她的头部,这样在医治时即便她想动手抓痒之类的也无法做到,因为四肢都被封在桶中。
“三小姐,我必须再强调一次,若只是这最初的第一次治疗,三小姐便觉得无法承受,后悔倒还来得及。若是等七个疗程过半时再想后悔,那时造成的后果,我就算是医仙可都承担不起啊。”
一边再度交待的重点,苍云一边自随身的百宝袋里取出个通体玄黑的坛子,明明正是盛夏酷暑时节,但那坛子却仿佛罩着层寒霜。
“恩,小女子明白。”
风清媮看着那坛子便莫名有些恐惧,但为了重回美貌,她坚信自己无论怎样的痛苦都能挺过去。
都说医者父母心,苍云性情虽肆意散漫了些,但却也不会用自己的医术害人。
为医治风清媮脸上由雪枭造成的伤痕,苍云所想出的办法是先以毒攻毒,除掉伤痕中残留的霸道毒素。因为正是这毒素,才使得伤口留下的疤痕比寻常疤痕难消,所以只有先除毒素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消痕。
这些情况他也已然跟他们讲清楚,沟通好后才会答应开始医治。
苍云先带上副仿佛金丝编成般的奇异手套,而后才将那罩着寒霜的玄黑坛子打开,伸手自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个长如他食指大小,形如水蛭却通体雪白到微微透明的东西,看得风清媮暗自咽了口唾沫。
“这是玄武国以北的万年冰川下才有的冰蛭,本身无毒,但最喜欢吸食毒物,尤其酷爱雪枭的毒。所以整体七个疗程的前三次,我都是要用这冰蛭来吸食你伤痕中残余的毒血。过程难免疼痛,却绝不能半途中断,否则便可能反被冰蛭未消化的毒反噬,所以我才要把你困在桶中,以免你忍不住动手拿掉它。”
听苍云解释得如此细致明白,风清媮对这医仙愈加依赖不疑,坚定地点头表示自己承受得住。
于是乎,苍云也不再多言,径直将那当下看来还雪白可爱的冰蛭,缓缓放到风清媮脸颊的伤痕处。
风清媮只觉得脸颊才贴上一阵冰凉,瞬息间整个身子都如坠冰窖般寒冷,倒是一时没感觉到冰蛭吸食伤痕中残毒有何痛感,只是觉得那寒冷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大约一刻钟后,冰蛭原本透白了小身子渐渐开始发黑,身形也开始渐渐膨胀变大。
而此时已然渐渐习惯那寒冷的风清媮,开始感觉到疼痛,那是她过去十五年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疼痛。
起初并不明显,只是像被蚊虫叮咬似的,便随着那微小痛感的不断叠加增多,她开始忍不住痛吟出声,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抓那痒痛处却无法办到。而明明依稀罩上层寒霜的额头,则渐渐开始汗如雨下,但汗珠落到冰蛭周围时又诡异地凝成小冰球。
直至大半个时辰后,冰蛭才吸饱毒血自然脱落到封住水桶的布料上,雪白的身子已然彻底变成了玄黑色,而身形则比初时涨大了约三倍,苍云立时用带着金丝手套的手将之捡起收回坛中。
“三小姐好好休息,待七日后我会再来,到时候治疗的痛苦怕是要比现在强上一倍,还望小姐做好准备。”
再看风清媮经过这第一次治疗,整个人已汗湿得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几近虚脱地倚在桶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过冰蛭的吸食,风清媮脸上的伤痕倒是少了几分乌黑痕迹,只是那疤痕却因收紧皱起身愈显狰狞。显然若是她坚持不住半途而废,脸上伤疤的状况会比过去更加糟糕。
虽然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但风清媮还是强大精神地问道:“医,医仙,请问此后剩余的那六次治疗,可是每次的痛苦都要比前一次更甚么?我的脸,在七次后就可痊愈吗?”
苍云诚然道:“不错,七次之后只是清尽你伤痕中的残毒而已,其后才是再清除那些疤痕。”
听到两从说话声,莫氏知道第一次治疗已然结束,推门进来看到风清媮的样子时,却险些惊得哭叫出来。
“两位还是先行商量一次,要不要继续治疗吧,我便先回澈月王府了,如若不愿再治,七日后不必再派人来请便是。”
苍云可没兴趣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戏码,交待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母亲,这医仙当真可信吗?女儿好疼,这辈子都没如此疼过,竟然下次还要加倍的疼,这样的话,女儿怕是难以坚持到第一次便要活活痛死了!”
眼看着医仙走后,风清媮方才忍不住痛哭失声,当眼泪滑过脸颊时甚至还能感觉到残余的痛楚。
莫氏心疼地安抚着女儿,对于是否继续医治也有些没了主意。
直至苏姨娘七期过后,风浣凌终究向苍云问出究竟是以何法医治风清媮脸上伤痕的,只听说最后风清媮自己哭求着不愿再继续治疗,放弃了惟一恢复昔日美貌的机会。
虽未亲眼,但风浣凌相信能让视美貌如命的风清媮自动放弃,苍云所用的手段必然残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