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被元灵山众弟子千夫所指的时刻,归元心中的迷惘困顿豁然开朗,忽然便想明白了自她再入灵山所遇到的一切,背后到底藏着怎般险恶的原由。
“诸位同门还请冷静下来,这位的确是我们朝夕供奉的归元神女,因此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刺杀掌门。”
止殁适时出面安抚群情激愤的诸位弟子,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地看向归元。
“不错,我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地残害释天掌门。在我到这里时,释天掌门便已然仙逝,适才他是被心魔困住才会与我生死相搏,因此我那一剑杀死的只是他的心魔,并非是真正的释天。”
心中虽已一片清明,但归元却仍要面对元灵山上下的质疑,纵然口中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抑不住有些心虚担忧。
若从开始便是有人为她精心布下的局,只怕单凭她一面之词难以取信于群情激愤的众人。
果不其然,元灵山众弟子闻言只沉默须臾,便又有几个声音提出疑义。
“就算你是归元神女又如何?说什么我们掌门师尊仙逝后着了心魔,谁又能为你作证?若依我看,分明是你染了心魔,才会发狂刺杀了我们掌门师尊!”
“没错,掌门师尊好好地独自在灵湖上修行,又怎么会无端端便仙逝了?分明就是你手刃了他还要砌词狡辩!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虽是归元神女之尊,但早在千年前便被天帝降罪,历经九世六道轮回后,便要施以灰飞烟灭之行!而你会被罚下如此重罪,便是因为你与魔界有所牵扯,据说当年那堕神魔尊还曾为救你杀上天宫神殿,你敢说没有此事么?!”
“原来神女便是魔女,我元灵山怎能再纵容她私通妖魔,残害无辜?!”
“神女便是魔女,我们定要杀了她为掌门师尊报仇!”
“对,誓要杀了这道貌岸然的魔女,为惨死的掌门师尊报仇雪恨!”
“……”
自四面八言涌现出来的声讨之词不绝于耳,归元听得字字真切。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孑然独立于那众矢之的,如花唇瓣间勾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笑意。
止殁倒仍未若其他弟子那般激愤,保持着身为宗主应有的理智沉着道:“神女说你到这里时掌门已然仙逝,且不论后来掌门是否当真着了心魔才与神女发生冲突,在下只想问神女可知道在你到来之前,是何人最后见过掌门师尊的?”
召唤宗师此言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尚保有些理智和顾念着与“风浣凌”旧识之情的弟子纷纷附和,催促着让归元回想最后来见过掌门释天的人是谁。
论起在她之前最后见过释天的人,归元想到的自然是与她还曾在灵湖外聊过几句的止殇,但若此时供出她来,无疑便是将弑杀掌门的罪名迁到了他的身上。她倒不觉得止殃有此一问是心怀不轨,毕竟他们之间也算颇有些交情,且他与其大师兄的感情也算尚可,应当不至于这般阴险地害他。
但是,她终究不能在这时将止殇供出来,便只好选择沉默以对。
“在归元神女前最后见过掌门的是我。”
脚踏七彩祥云的止殇越众而出,他离开无极峰不久便听闻掌门被归元剑杀暴毙的消息,当即便从通天峰又赶了回来。
仙剑宗师虽然时常云游四海不在元灵山中,但由于他三千年来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太多太多,如今又是继释天掌门后,第一位突破大乘位列仙班的同门,使得众弟子对他皆甚是敬仰重视。
因此听闻他是最后见过掌门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
“大师兄?这……怎么会是你呢?”止殃满面的难以置信,怔忡须臾方才继续道,“那敢问师兄,当时掌门的情况如何?可有着了心魔,或是其他什么异状出现?”
止殇思量着道:“掌门那时还一切如常,只是向我交待了些门中事物以及成仙后需要更为注意的事情,随即便派人去请了归元神女,而我在离开时还曾与神女迎面碰上闲聊了几句。若是诸位同们还信得过本座,想来定是在这般时间里灵湖内出了变故,害死掌门的人定然是在这期间偷偷潜入进去的。”
别看平日里的止殇很是张狂仿佛无所顾忌也懒得为任何事多费心思,但这席话却是尽显其心思缜密之处,四两拨千斤般轻轻巧巧地将问题引到了未知的一方身上。或者说他就是在暗喻真正杀害释天的人不可能是他和归元,而是隐藏在暗处的那个危险的神秘人。
止殁点头赞同道:“师兄说得也甚有道理,本座适才也想到可能有妖邪趁稍早之乱混了进来,已然派弟子开始搜山了。算起来,若当真是有妖魔还留在山中,必然不能若堕神魔尊那般轻易逃出我们的护山大阵逃离,那便定然还藏在山中某处。”
不多时,便有弟子来报找到了一个可疑之人,止殁与止殇对视一眼后,方才命人将那嫌犯带上来。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可是被归元女帝陛下亲自带上山的,你们凭什么这般无礼地待我?这难道就是你们元灵山的待客之道么?快放开多!”
待看清被带上来的人竟是拢烟时,归元脑中不禁嗡地一声闷响,唇畔讥诮的冷笑又加深了几分。
拢烟被押到灵湖前方才看到归元在场,如见救星又满面惶恐地跪行上前道:“皇上救我,这些臭道士不由分说地便将我绑了过来,还说什么我谋害了他们的掌门师尊!试问我一介肉体凡胎之辈,如何能与堂堂仙尊匹敌?”
面上虽然慌乱,声音也颤抖得如风中残花般厉害,但拢烟的话却仍说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
“神女识得此人?”止殁面色为古怪地看了眼拢烟,“你若只是肉体凡胎,又是如何上到无极峰上来的?”
若不是拢烟被带到这里,归元几乎忘记自己此行是要带他上山来拜师学本事的,但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将她留在了山门外,正如召唤宗师所问的一般,若他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即便能凭过人的意志力踏入仙门之门甚或攀上某座山峰,也绝计不可能踏上这至高之处的无极峰。
“你到底是谁?”归元的目光寒如冰箭霜刃,“释天掌门可是你谋害的?”
仿佛听不懂归元的话一般,拢烟满面震惊诧异地瞪视着高高在上的她半晌都没有任何言语表情的变化,就好像是被什么信任至极的人背叛出卖了般难以接受面前的残酷现实。
如此一来又引得许多疑心归元的元灵山弟子开始窃窃私语,质疑这个被她亲自带上山的人就是谋害掌门师尊的真凶,而且大半就是她指使的,如今事发便想要让这个可怜的家伙继续做她的代罪羔羊。
见状,止殇的眉心蹙成了深深的川字,斟酌着问道:“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神女为何要带他上山来?”
不待归元出声回应,拢烟已然神色绝望地道:“在下不过只是花神国女帝赠予归元女帝的一名小小男宠罢了,幸得皇上抬举才想带我到仙山中来学些本事,好让我日后能够得偿所愿,上战场手刃妖魔为我惨死在似锦城中的至亲们报仇。”
听到“男宠”二字时,止殇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之情,再看向归元的目光竟都带了丝不赞同的厌恶。
原本一心要保全归元的仙剑宗师尚且如此,其他元灵山弟子闻言后自然愈加鄙夷,谴责归元神女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响亮。
“当真是笑话,若你只是名小小男宠,且不论是如何上得了无极峰,单就你这身份便不配踏入我第一仙山的大门!”向来正派的止殁嫌恶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你到底是人是魔,倒也不必非浪费口舌逼问,只需一试便知!”
话音刚落,止殁手上幻化出的一只凶鸟已然径直俯冲向拢烟,尖锐的啸声直若凤唳九天般声势浩大威不可侵。
在旁人眼中,拢烟已然被这神奇心象吓傻得连害怕都忘了,只知怔怔看着那只凶鸟利刃般凌厉的喙直杀向自己却不知闪躲更不知反抗,完全是副坐以待毙的无助模样。
归元心念微动间动作已然快过迟疑地出手替拢烟挡下了那致命一击,虽然即刻便有些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些,但却并没有为自己的作为后悔。
“他的确只是迦黛赠予我的一名男宠而已,止殁宗师已然试探过了自然心中有数,有必当真云为难一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凡夫俗子呢?”
说话间,归元凌空一抓便将还如雕像般傻愣在那里的拢烟抓到身后。
“既然他也不是真凶,大师兄又力保神女不会弑杀掌门,那么谋害掌门的真凶又究竟是何许人也?”
又看了眼瑟瑟躲在归元身后的拢烟,止殁面露为难地转首看向大师兄止殇,随即痛失掌门的众元灵山弟子,也将殷切期盼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当下最大的希望——仙剑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