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灵山往西去到虎啸国京都,高速行驶的灵舟只需两日的光景便到,稍慢些三日足以抵达。
随着灵舟降下云海缓缓落向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风浣凌因花神国一行而悒郁的心,都因这片开阔景色舒展不少。
虎城自半空中俯视时犹如一只盘踞在草原中的猛虎,虎头是易守难攻的城门,虎尾则是条将城中四通八达的小河汇集起来的一条大河,皇城便建在卧虎胸口要害处,皇帝上朝及后妃所居的皇宫则在最重要的虎心位置。
待得灵舟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落稳,风浣凌不禁暗自庆幸——至少这虎城没变成一座只余白骨尸骸的空城。
早在他们的灵舟出现时,便有宫人去禀报了虎啸国皇帝知晓,但呼延烈却直至他们为首几人下了灵舟被宫人迎进宫门后,像刚刚才知道他们到了似的迎出来。
“不想国师回来竟然还带回这么多贵客,朕当真是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相比于三、四年前,呼延烈的身形外貌变化并不算大,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内敛沉稳了很多,几乎已经看不到过去在龙城里看到美人便要追的荒唐模样。
“陛下客气了,我等并非是随国师而来的客人,难道陛下未曾收到几日前我们送来的拜帖么?”
为结盟而来的风浣凌,可没打算被当成与他们同行的国师沧道的朋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迎进去。所以不待沧道言语她便接过话来,否则此次商谈从开始就会变得无比背动,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开头。
“哦?拜帖?什么拜帖?难道女皇陛下是指几个月前,贵国送来的月帝要禅位于您的那份‘拜帖’么?朕若没记错的话,里面似乎并没有说诸位要亲自来访我虎啸国呀。”
这呼延烈装起傻还真是驾轻就熟,如今看来当初在龙城时他那些荒唐行径,大半也都是装出来打算扮猪吃老虎的!
“陛下若是当真没有收到拜帖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当面告知陛下一回。”风浣凌将怀中早已备好的另一份拜帖交给身边的芝兰,让她转呈到呼延烈手上,“我等是来与陛下商议缔结盟约,共抗玄武国妖魔大军一事的。”
芝兰似乎生怕虎啸国君再弄出什么歪门邪道的借口,笑容满面地好心帮着他打开拜帖,还问了句需不需要帮着念诵一遍。
依呼延烈那小山般高壮的身形,若是捧着张精致的拜帖看的确有些奇怪,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看个娇小丫头手里捧着的帖子,行止却是愈加怪异可笑。
呼延烈最终只好摆摆手,打着哈哈道:“既然火凤国与花神国都已经同意了,我们结盟的事自然好说,还是请到里面坐下来慢慢谈吧。”
讲明要谈的是结盟,风浣凌方才任由呼延烈将她迎进大殿之内,身边只留下鬼火与芝兰跟随。
雄踞西域的虎啸国民风粗犷奔放,即便是国宴也不会如东南诸国那么多繁复讲究,除去一些不能触碰的底线规矩外,宴席便只求宾主尽欢。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虎啸国最大风俗特色,宫宴自然要比民间宴席精细许多,但若与南方的精致相比,就难免显得太过粗糙了些。
好在风浣凌前世曾接触过西北民风,适应起来也不算太难,只是被灌酒一事着实有些头疼。若推拒不喝在这里是极大的失礼,可喝得太多又着实吃不消,芝兰的酒量稍差,她便只好向鬼火猛使眼色。
仍顶着颜无畏躯壳的鬼火,虽然对人族的复杂感情等事颇多不懂,但却绝非愚笨之辈,当即明白主人这是让自己帮着挡酒,嘿嘿笑着便凑了上去。
酒这东西它第一次喝时觉得难喝得要命,想不明白这些人族怎么会喜欢喝这种鬼东西,可是后来又喝了几次便尝出其中的妙处来,所以这时让它来挡酒那可真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
“不知陛下可知晓花神国已惨遭妖魔大军屠城,整个似锦城除了侥幸活下来的丞相,所有人都已葬身魔兽口腹之中的事?”
来灌酒的人都被鬼火拦下,风浣凌总算能腾出嘴说话了。
“当真有这种事?”呼延烈面露震惊,“那可真是人间惨剧啊,可惜,当真可惜,可惜了那满城的奇花异草和绝代佳人们哪!来来来,朕与陛下共举杯,敬给那些可怜的似锦城亡灵吧。”
风浣凌险些被气笑出来,但终究还是耐着性子道:“难道陛下不觉得若是我们能早日结成联盟,组成归元联军共抗妖魔大军,花神国便不会遭此重创了么?”
“难道女皇陛下以为,区区人族联军,便能抵抗得过那妖魔大军了么?”呼延烈脸上还浮着笑意,眼底却已一派冷沉,“我虽未能亲见,但听闻魔尊带去花神国屠城的人马,甚至不够似锦城内外驻军的百分之一,可结果如何?就算我们当真结成归元列国联军,难道便能敌得过异族妖魔之力么?”
沧道见自家主子这么快便被逼得敛去伪装露出真空,不禁又多看了风浣凌一眼,“陛下,皇上意思是指,就算加上元灵山的力量,我们与魔尊亲率的妖魔大军对抗也注定是场艰难苦战。若是陛下无法提供出更为让人安心的条件,只怕我们难拒绝更为强大的妖魔大军,选择明显弱势的人族联盟。”
身为人能理直气壮地无耻到这种地步,倒也算是极其“难得”的。
“敢问国师,可知道与妖魔大军联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么?”风浣凌怒极反笑,“玄冥多疑,为了让投靠他的人绝对中心,他会给所有归降者喂食入魔丹。国师是见多识广之人,想必应当知道这入魔丹为何物。”
见沧道闻言脸色大变,呼延烈脱口便问:“国师,那入魔丹到底有何名堂?”
“多谢陛下提醒,看来这与妖魔为伍果然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我们会慎重考虑加入归元盟军一事的。”沧道先拱手向风浣凌回了一句,再跟附耳跟呼延烈低语过后方才继续道,“今日陛下刚刚到来,一路风尘辛苦,便先请尽情飨宴,明日我们再细细商量盟约一事也不迟。”
啪、啪、啪!
呼延烈忽然击掌三下,席间还在游走敬酒的亲贵大臣们纷纷各归其位,热闹喧嚣的大殿须臾间便安静得掉根绣花针都听得到。
“知道贵客要来,朕特意安排了一出歌舞,还望女皇陛下莫要嫌弃我西域蛮族太过粗陋。”
蛮族向来是中原人对边疆外族的蔑称,但自西域霸主口中说出来,便成了自谦之词。
呼延烈的话音刚落,在风浣凌回应几句客套话的功夫,乐师们已然开始奏起舞曲前奏,一阵空灵的摇铃声在大殿中清脆响起,回声悠远绵长。
踏着若有若无的幽幽铃声,一个身穿西域特色轻纱长裙的婀娜女子飘然若仙地来到大殿中央,绯色头纱遮去她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异常浓黑的美眸顾盼生姿。
这曲子,这舞蹈,这身段!
看着大殿中舞步蹁跹舞若流云飞霞般的舞姬,不时用那仿佛会勾魂的眼睛流转顾盼,风浣凌觉得无论是乐曲、舞蹈还是舞姬,都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她定然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支舞,至于正在跳舞的美人嘛……
芝兰凑到主子耳畔,难掩惊讶地道:“皇上,这不是飞仙舞么?奴婢记得好像在多年前的一次宫宴上,曾见风三小姐在玄帝驾前跳过。”
飞仙舞?
反复咀嚼了几遍这名字,风浣凌才猛然想起正如芝所所言,这是多年前的一场宫宴上,已经毁容的风清媮为力挽狂澜当众跳过的一支舞,当时还博得了满堂彩和龙璟溟的赏赐。
可虎啸国的皇帝,为什么要用心良苦地准备这样一支舞?难道,这跳舞的人,就是风清媮么?
思及此,风浣凌将殿中舞姬盯得愈加仔细,越看越觉得果然像极了风清媮!
“这位远方来的贵宾,可愿与嫔妾共舞一曲?”
舞姬似乎感觉到风浣凌的灼灼注视,竟几个旋身转步便来到她席前,伸出只柔若无骨的纤白小手摊在她面前,掩在绯色宽松纱袖中的手臂雪肌若隐若现煞是诱人。
“我不……”
风浣凌刚要出声拒绝这邀约,那舞姬倏地揭开脸上面纱,赫然正是笑颜如花的风清媮,且还是毁容之前的那个貌若天仙的风清媮!
“四妹,好久不见,竟连这么个薄面都不肯给姐姐么?莫要说你不会,我知道你会。”
脸上已不见半点旧伤疤痕的风清媮,就好像经过了又一场新生,水豆腐般的细白瓷肌比过往更加完美无暇,让人见了便想要上去捏一把,或是干脆咬上一口。
但是这种美,又与过去风清媮仙女下凡般的美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西域风格妆容与装扮的关系,此刻的她无论眉眼五官还是身姿气质,处处透出来的皆是娇媚蛊惑,美得张扬之中透着妖邪诡异。
若说过去的风清媮,是朵不染尘烟的水仙花;现在的她,便是朵美艳妖娆的曼珠沙华。
那是开在幽冥地府忘川河畔的之花,妖艳绝美,却预示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