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便是皇陵所在距离皇城虽不算远,但浩浩荡荡的仪仗车马一路行来,清早出发却也直至午后方才抵达半山猎场。
直至红着脸被龙御沧抱下马后风浣凌才知道,原来女眷中除了她这个“被迫”策马上山的以外,还有个打扮甚是英姿飒爽的少女,是独自策马上山的,而此时那不与群芳共的少女也刚刚下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让平西郡主见笑了。”
风浣凌脸上的红晕未退,却已然推开龙御沧恢复王妃应有的端庄姿态。
“玉鸾虽甚少出门,却也听说澈月王殿下对王妃甚是宠爱有加,如今一看,这次的传言倒并非空穴来风。”
平西郡主杨玉鸾乃是异姓世袭藩王杨敬忠独女,因此才会在玄帝登基不久后,以一介女儿身被送进京都龙城为“质子”。
由于身为女子不必出入朝堂,再加之这位郡主的性子颇为与众不同,自幼便如男孩般喜欢刀马功夫不爱胭脂女红,因此也甚少出席莺莺燕燕云集的宴会,便给人留下深居简出甚少抛头露面的印象。
如今想来前世的颜无双最后见到她时,这杨玉鸾还只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幼女,如今却已然满了及笄之年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是眉宇间出身武将王侯之门的卓然英姿依然如初,仿佛丝毫未被京都权贵女子奢靡柔媚之气浸染。
杨玉鸾施礼回话间虽也多看了风采清绝的龙御沧好几眼,但目光中除了倾慕更多的却是好奇,因此风浣凌看着反倒没觉得比其他暗地里那些更为露骨的目光觉得讨厌,不过龙御沧却视而不见地揽过她径直走进围猎场。
虽是地处半山位置,但这片皇家猎场选址时本就是相对平坦广阔之地,再加上后期刻意修缮过,虽乍看上去仍与巍峨如伏龙的青龙山脉融为一体,却已然更适宜让帝王权贵们狩猎取乐。
圣驾已被前呼后拥地送进主帐,稍作整顿便要入围场狩猎。
“要不要与我同入围场?”
龙御沧进了自己的帐子便将随行的人都留在外面,而后径直抱起风浣凌坐到小榻上,自己则不顾还穿着笔挺的青色蟒袍,单膝虚跪在她面前以便与她平视。
“女眷们不是都应该留在围栏外,为英雄们欢呼的么?”
看着他这般认真地邀请自己,风浣凌心中不是没有一丝雀跃动摇的,可是她现在终究不是前世英武的颜无双了,至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时,她必须还要扮演那个柔弱的风四小姐,不能太过张扬。
“好,那就乖乖地等着我回来。”龙御沧眼底悄然划过抹异芒,但最终却只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什么想要的毛皮或是活物么?”
风浣凌摇了摇头,“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切莫要与旁人去争抢什么猎物,不值得。”
只要有龙璟溟在的地方,她便总觉得有些难安,尤其是这般可以明刀明枪的狩猎场内,难保山林中没有什么凶险等着龙御沧,所以她才会说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放心吧。”龙御沧站起身坐到她旁边,将那娇小的身子捞进怀里,“你留下来也未必便是绝对安全,所以芝兰定要时时带在身边才是,别以为那些女眷便是好相与的。”
听他个平日连看都不屑多看那些多事女眷一眼的他,竟然如此煞有介事地提醒自己,负浣凌的嘴角便止不住上扬,“恩,放心吧,这次芝兰、玉树都带来了,你不是还安排了好些暗卫保护我么,没事的。更何况我适才看今日来的大多是未出闺的贵女,就算有跟来的嫔御位份也都不算高,难道还敢把我堂堂澈月王妃怎么样么?”
“你呀!”
甚少见到她这般娇憨模样的龙御沧,也不禁笑了起来,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即又抑不住俯首吻了下去。
最后还是风浣凌几番推拒劝说,又亲手为他换上狩猎要穿的轻甲,才又把龙御沧推出休息帐。
澈月王在元灵山修行多年,身上的功夫非比寻常世人皆知,但由于他过去从不涉政更没有兵权,大多数人从未见过他顶盔披甲的模样,因此看到身披银甲尽展英姿的“月神”出现时,原本热闹嘈杂的围场内外竟然霎时静得有些诡异。
风浣凌虽然早在夏宫里便见过为陪玄帝狩猎而披轻甲的龙御沧,但如今再看到也不禁有些心驰神迷,因此在出帐前还抑不住主动吻了他,差点又把他勉强压下去的火给勾起来。所以见外面的人被他倾世风采折服,她也没有丝毫觉得奇怪,心中还隐隐有些骄傲。
这般无论文武皆惊才绝艳的男子,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呢!
围场内要随玄帝入山林的人马已然开始纠结,龙御沧惯常地没把周围明里暗里的瞩目放在眼里,只是回身抬手抚了抚风浣凌还未及褪尽红晕的娇嫩脸颊,又叮嘱了一句“等我回来”。
在帐中只有他们两人时还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风浣凌便顾不上依依别情,催促他入了围场内。
左右不过只是去山里狩个猎而已,再艰险的情况他们都已然闯过来了,在这藏着皇陵的青龙山上她还真不信能困住龙御沧这条“真龙”!
是的,既然龙御沧已动了取代玄帝的心思,风浣凌便坚信他才是真龙天子。
无论任何方便,她都觉得自家夫君比那道貌岸然,已经渐渐显露其残暴本色的龙璟溟强太多了!
眼看着伴驾狩猎的众英勇军士开始驭马进入郁郁葱葱的山林,不知何时已然恢复喧闹的留守女眷们,开始为各自心仪的对象助威。哪怕澈月王妃还在前头目送着自家夫君呢,也有许多被月神英姿迷疯了般的女子,忘乎所以地开始向澈月王高呼爱慕之词,且由于人数不少示爱内容也是花样百出。
以风浣凌的身份自然不会与这些贵女为此发生什么口角,便只作充耳不闻,反正她们也终究还是要顾及些颜面并未说什么太过分的话,直到……
“若澈月王这般当世无双的人物,怎么能任个罪臣之女霸宠?稍不小心,只怕便要被连累进去,也不知那女子是耍了怎样下贱的手段,竟然令极具清名的王爷也会被色所迷!”
龙御沧银甲白袍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山林之中,风浣凌缓缓回眸看向那说话之人,只是还不待她开口说什么,已然有人看不惯般地接过话茬来。
“上官姐姐此言差矣,王妃早已然与风氏脱离关系,又怎么会连累王爷?”
为澈月王妃报不平的竟然是说话时还满面怯怯的钟绣,显然她这是跟着其兄长京兆尹钟正同来的,心中始终都感恩着澈月王夫妇,才会壮着胆子与人分辨。
“钟妹妹初来乍到,许多事自是不了解的。当初丞相府把庶出又哑巴的四女儿嫁到澈月王府,谁会不知道背后费了怎样的辛苦?可最后呢?某些人自己风风光光成了王妃,看到娘家出事不仅急急撇清关系生怕被连累,竟然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哪怕是我这外人看了都不禁替风丞相心寒。”
对身在不远处的澈月王妃视若无睹,只顾自说自话的贵女上官蝶乃是太仆上官翼嫡妹,本就是个美貌与性子皆张扬自大的,再加上近来见她兄长在玄帝面前甚受青睐,且听兄长话里话外透出圣上颇不待见澈月王夫妇的意思,这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私心里盼着此事能传到玄帝耳中,给自己和兄长的未来再多添些富贵筹码。
身为太仆嫡妹却年已十九还未出嫁许婚,便可见这上官蝶野心不小,所以就算她适才也被澈月王风姿迷得转不开眼,却并未忘记自己真正的目标乃是玄帝的后宫。
“可是……”
钟绣急得面红耳赤,可她本就因出身太低在贵女中人微言情,再加上上官蝶的气势太过咄咄逼人,她再想替王妃分辨却已有口难言。
上官蝶看都不屑多看钟绣一眼,反倒睨向另一边一身轻简打扮在女眷中分外显得鹤立鸡群的平西郡主,继续道:“旁人便也罢了,风家会有今天终归是恶有恶报,只是可怜老夫人那般年纪却还要受牢狱之苦不说,还被削去公主身份剥夺再享皇族姓氏的权利,恢复成本姓杨氏。曾经的挽泓公主何其风光无限,如今的屈辱便有多难以承担,也不知眼看着没几年便年至古稀的老人家,还能不能熬到秋后问斩之期……”
风家因舞弊叛国案被抄家一事,曾经一度成为朝野内外的最大禁忌,如今被个官家女眷提起来,仍让不少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地垂下视线好像不敢多听似的。
“上官小姐便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么?”
就在众人视线都隐隐投向澈月王妃那边时,忽然另一道声音再次抢去了他们的注意,纷纷扭头看去,竟是向来低调又卓而不群的平西郡主,正似笑非笑地走到上官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