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献过给苏贤妃的贺礼——鱼跃龙门后,冷香远难掩得色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定,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到场中央的风浣凌。
风清婉面露担忧地道:“妹妹莫要逞强,这毕竟非你擅长之事,就算现下当众认输也没人会笑话你,顶多再拿你配不上澈月王之类的老话说道说话罢了。”
“多谢姐姐关怀。”风浣凌冷睨了眼假好心的嫡长姐,“四妹我是没什么本事,不过幸好王爷疼惜,说他虽不舍得我为修真吃苦,更舍不得我被旁人欺负了去,所以不仅每日都输不少灵气给我,还送了好些足以傍身的宝贝。”
龙御沧把双鱼玉佩交给风浣凌时曾说过如何催动使用,但她毫无根基可言,便让鬼火在暗中代为操控。
本想给风浣凌施些压力的风清婉,被噎得一时无话,暗自咬牙等着看她出丑。
转眼一刻钟过去,场上仍无任何变化,宴席上已然传来窃窃低语的议论声。
“这澈月王妃到底行不行啊?”
“我看八成当真如风昭仪所言,她根本就在逞强,可如此一来不是反倒愈加丢了澈月王的脸面么?”
“可不是么,我一直就不明白澈月王怎么会看上她!”
“人家自然是有你不知道的‘本事’,毕竟许多下贱事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你这张嘴啊,小心隔墙有耳。没听说过澈月王宠极了王妃么?若这些传到皇叔大人的耳朵里,你那心心念念着梦中情郎没准儿就要化身阎王判官,取了你的性命为王妃出气!”
“王爷才不会呢……”
嘴上虽还固执着不肯服软,但那诋毁风浣凌的女子终究没再多言,还颇为后怕地四下看了看。
零星飘落的粉色花瓣雨忽然犹如骤雨狂风般聚集起来,只见点点桃花细瓣纷纷飞离枝桠,先是在桃林上方凝聚成一团巨大的“花瓣云”,而后又倏地化成一只粉色巨蝶,翩翩然飞到宴席所在空场的正上方处,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的众嫔御立时欢呼声一片。
苏贤妃当初以一曲艳惊四座的“花蝶舞”博得圣眷,因此这般景象倒合了给贤妃晋升之喜添彩头的用意。
花瓣群几经变化,四周响起的惊叹喝彩越来越多,藏身桃林里的鬼火绿莹莹的小雾手一挥,先前空中的两条花瓣鱼,一条缓缓转化成龙形,另一条则变为雏凤的形状,形成极为壮观的龙凤呈祥。
明明是花瓣堆积出来的头部轮廓竟倏地睁开双眼,深海般的龙眸与火红凤目开启瞬间华彩万丈,直耀得众看客明知是幻象还是皆被震慑着纷纷抬手遮住眼目。
按照风浣凌的计划,“法术”演到这一步便要收尾,然而就在龙凤形态散开,绮丽缤纷的花瓣雨落下时,忽然自那漫天溢香华彩中,飞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鸟。
但见那尖啸直破九霄的雪白巨鸟,如只利刃般穿破花海雨幕,而后径直向场中独立的风浣凌俯冲过来。依稀闪着泠泠寒光的削尖长喙,眼看着便要啄上她血色尽失的小脸。
而风浣凌之所以霎时面白如纸地愣住,并非仅仅是被突然出现的凶鸟吓到,而是她认出那巨鸟分明就是之前在丞相府中飞走的雪枭!
只是当年的幼鸟如今已然彻底长成,足有五、六岁孩童大的身子,再加上展开的巨翼,其威比之曾经幼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杀伤力自然也更为强悍可怕。
“啊!!!”
席间霎时惊叫声一片,哪怕被攻击的只是场中的风浣凌,众嫔御女眷们也被眼前骇人情势吓得四散奔逃,惟有主位上的三位“夫人”最为镇定,神色各有不同地望着这惊险一幕。
最先反应过来并有能力出手相救的便是苏墨璇与暗中的鬼火,两人也齐齐出手,各展法力分别攻向雪枭和为风浣凌展开屏障保护。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皎若月华,哪怕在这青天白日中也不掩光华的光刃,自远处势如破竹地杀来,竟然比苏墨璇情急中飞掷出的尖利发簪,还更有力有效地准确击中了雪枭,使得那般凶悍的巨鸟被当场击落在地。
“圣上驾到!澈月王驾到!”
被吓傻的通报太监,直到玄帝与澈月王行至场中,方才后觉地尖声唱喏出来。
馥郁幽香的花瓣已然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只是再无人有心情欣赏,四散的嫔御女眷听闻圣上驾到,方才壮着胆子纷纷回归,在新鲜花瓣铺就的厚毯上跪了一地。
“众爱妃受惊了,朕本是听闻御花园里为贤妃办的宫宴上出现壮观奇景,便想与刚刚商议完要事的皇叔一同来看看,不想没凑成热闹,倒见到如此惊险一幕。”
似乎说到这里才想起适才险些遇难的是澈月王妃,龙璟溟看向已然被龙御沧紧紧拥在怀里的风浣凌,关切地问道:“王妃无碍吧?”
“多谢圣上关怀,臣妇并无大碍。”
虽然对适才突变有些反应不急,但风浣凌终究不是那些胆小如鼠的寻常女子,再加上龙御沧及时赶到,不仅击落雪枭救了她,还第一时间给了她一个极具安抚性的温暖拥抱,所以她很快便平息下来。
龙璟溟转头又看向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雪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凶鸟从何而来?适才那些奇异景象又是何名堂?”
身为此次宫宴的主解,苏墨璇自是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应道:“启禀圣上,适才冷修仪看出澈月王妃赠予臣妾的双鱼玉佩不是凡物,便提出要与王妃斗法,一来向不明宝物珍贵的众姐妹展示双鱼玉佩非凡之处,二来也是方便冷修仪呈献给臣妾的特别贺礼。”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沉寂之中,声音若山泉般清甜微寒的苏墨璇,将事情原委仔细讲述了一遍,也表明对于最后突然出现的雪枭从何而来万分不解。
风浣冰适时插言道:“启禀圣上,臣妾觉得这雪枭怕是与冷修仪多少有些关系。毕竟放眼禁宫乃至整个龙城,只怕也只有冷修仪有驭兽、控兽的本事,而偏偏之前又是冷修仪主动挑衅要与王妃‘斗法’的,因此臣妾觉得此事让人不得不对修仪妹妹心生怀疑。”
德妃此言一出,立时便有早就看不惯的嫔御出声附和,纷纷证明风浣冰所言非虚。
龙御沧目光冷若冰刃地扫向冷香远,沉声道:“这雪枭说来还是当初本王给王妃下的彩礼之一,只是当初意外飞离丞相府,不想竟然辗转落到冷修仪手里。早就听闻虎啸国君,不异代价欲求一只纯种雪枭而不得,就算冷修仪想要借此畜生讨好原主,也不该因一时意气便纵兽逞凶吧?”
若说风德妃适才的言论只是将矛头指向冷修仪,那么澈月王这席话,便是直接给冷修仪定了罪。
当此情势下,任冷香远平日再如何肆意而为,也不由得急得脸色发白,跪行到玄帝面前道:“还请圣上明鉴,臣妾从未曾纵雪枭伤人,更不敢谋害尊贵的王妃。诚如王爷所言,臣妾的确是因缘所至意外收得雪枭,但却只是因为天性喜爱珍禽异兽,并非是想趁机敬献给虎啸国皇帝。至于这畜牲为何会突然发狂,竟然飞出桎梏跑来攻击澈月王妃,臣妾也是一头雾水毫不知情啊!”
冷香远眼含热泪满面委屈,目光楚楚又怯怯地仰望着龙璟溟,微微嘟起的红唇却又无声传递出异常撩人的媚惑气息。
玄帝还没有开口,风清婉又接过话茬道:“启禀圣上,臣妾虽未亲见过这雪枭,却听说当年便是这畜牲突然狂性大发,先是攻击当真还未出闺的四妹未成,后却害得臣妾可怜的三妹面容被毁,五堂妹更是活成成被其摧残成了活死人。如此可见,此畜牲天性中便带着凶残,随时可能发狂伤人。所以臣妾觉得冷修仪所言不假,她与澈月王妃并无甚过结,又何须刻意加害?”
同为风家女儿的风昭仪竟然站出来为冷修仪说话,立时惹得四周暗叹声一片,愈加落实了风家嫡庶不和的传闻。
似乎终于听够了各方的言论态度,龙璟溟缓缓开口道:“此事不比寻常,修真者的法术绝非凡人能够分辨。朕自然能够体会皇叔的心情,而贤妃、德妃与风昭仪的话也各有道理,不过幸亏王妃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当真受伤,这已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龙御沧却不肯善罢干休地道:“圣上所言故然有理,但在禁宫中出现这等凶鸟终究多有不妥。微臣内子的性命或许对圣上而言无足轻重,但若是哪日冷修仪豢养的其他凶禽猛兽,不小心伤到圣上的爱妃甚至太后,那便让人后悔莫及了。”
旁人或许更多注意到龙御沧的后半句话,但入了风浣凌心的却是他那句“微臣内子的性命或许对圣上而言无足轻重”,倒不是她为此觉得委屈难过,而是总觉得他这话中暗含着更深的意思,仿佛故意在暗示影射着什么。
让她不禁疑惑,这句话到底是他说给龙璟溟听的,还是下意识说给自己听的?
风浣凌始终都在担心,依龙御沧这般修真大成者的眼力能耐,会不会早已看出自己的“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