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浣凌心中虽有些忐忑,面上却依然一派镇定自若,只是满目不解地看着冷香远。
在场的三人里最不明所以的当属风浣冰,但她本能地选择护着妹妹,“冷修仪莫要在此故弄玄虚了,舍妹既然能被澈月王看中娶为正妃,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冷香远闻言勾唇一笑,别具深意地凝视着风浣凌,道:“德妃姐姐说得是,能让澈月王殿下另眼相看的女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言罢,冷修仪便调头离开,风浣凌却因她离去前的眼神而久久无法平复心潮。
待开宴时辰到,此次宫宴的正主苏贤妃方才驾临御花园,倒是比往常的冷淡模样多了丝笑容,但依然话不太多,倒是同行而至的莫淑妃在旁帮衬着多客套了几句。
算起来有五个月身子的莫淑妃,腹部已然明显隆起,就算穿着宽大也难掩孕相,只是面容却未如何改变,仍旧保持着原本的清艳娇媚。
抛去位份较低的冷修仪不算,风德妃已然失宠,四妃中自然就属双双怀得龙裔的莫淑妃与苏贤妃最是风光无限,其中更是尤以更获圣眷的苏贤妃最惹人眼红。但后宫女子间的表上功夫做得向来极好,所以开宴后各宫小主争先恐后地讨好着贤妃,而受邀的各位重臣女眷们,也纷纷送出贺贤妃晋升和怀得龙裔的贺礼。
与苏墨璇私交不错的风浣凌自然也备下贺礼,且还是让龙御沧帮着准备的,因为她不想落了俗套,所以颇费心思地弄了样修真者才会视为珍宝的物件相赠。
那是条看上去甚为普通的双鱼玉佩,通体晶莹透白毫无瑕疵,雕工细致得片片鱼鳞都栩栩如生。若单单就玉品而言,放在民间绝对可谓价值连城,但放在财宝遍地的宫中,便算不得特别出挑了。
不过既是澈月王妃所赠的,自然也有不少有意奉承的小主,将这玉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风清婉在此时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不过只是个还算精致的玉佩罢了,王妃不是与苏贤妃向来交好么?如此贺礼未免有些小气了吧?”
莫雅琴的暴毙对风清婉打击不小,虽说眼看着风浣冰因此失宠,但她却难以为此开怀。再加之听说母亲葬礼当日遭遇二姨娘纵火,更是让她险些没被气晕过去,虽说织瑶那贱婢已然葬身火海,但她却还是将这远处宣泄的恨,算在了与织瑶交好的风浣凌头上。
她原本对庶出的妹妹就不待见,如今自然更是厌恶,甚至连表面和睦的功夫都不愿再作,当众便故意挑起刺来。
曾经在元灵山修行过的苏墨璇正将双鱼玉佩把玩在手,早在初初看到时她便发现此玉佩绝不普通,待拿到手里便觉得阵阵充盈灵气顺着手掌滔滔不绝地涌入体内,让她顿觉通体舒泰无比,愈加确认此乃不可多得的宝贝。
苏墨璇对于那些谄媚者的奉承话并未在意,但风清婉的嘲讽却让她霎时皱了眉,不留情面地冷声道:“风昭仪若是眼力不足认不出何谓珍宝,只管保持沉默便好,何必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现出自己的无敌可笑呢?”
不待脸色发青的风清婉接话,惯常特立独行的冷香远已然拊掌笑道:“这沉闷宫廷里,当真还属苏贤妃最合我胃口!这双鱼玉佩何止是千金难买,对于有眼无珠的人而言它只是寻常玉佩,但凡稍见过些世面的人应当都看得出,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绝品仙器!”
若按冷香远的话来算,只怕阖宫之中算得上“稍见过些世面的人”,也就屈指可数了。
非修真者根本看不出那双鱼玉佩的门道,因此冷修仪此言一出,宴上众人尽皆哗然一片,哪怕大多人连何谓“仙器”都不清楚,但仅凭那句“千年难得一见”,便让她们明白此物的珍贵极致了。
“澈月王妃还真是大手笔啊。”冷香远似笑非笑地看向风浣凌,“不过这大礼送得未免太过低调,如此宝贝只像寻常贺礼那般送出,自然会被埋没掉。我自入宫来甚少有机会展示法术,今日难得遇到‘知音’,不如就请王妃利用这双鱼玉佩与我斗法一番,如何?”
明明不久前,冷香远还宣布风浣凌就仙姿仙骨而论,完全就是“废柴”,转眼间却又当众要求与她斗法一番,显然有意想让她当众出丑。
苏墨璇抢白道:“冷修仪是远从虎啸国而来的天才驭兽师,这只怕已然是天下皆知的事,但澈月王妃却未曾修行过,冷修仪如此提议未免有失公允。若当真要斗法,本宫代王妃与冷修仪切磋切磋如何?”
对于苏贤妃如此为澈月王妃出头,冷香远倒也未觉得太过意外,从容道:“贤妃娘娘肯纡尊与我斗法自然再好不过,但是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谁不知道圣上对娘娘这胎何其珍视,我这山野女子再如何不懂礼数,却也不敢有丝毫伤害到娘娘与腹中龙裔的。若娘娘想要与我切磋,待八个月后平安产下帝裔,再找机会切蹉也不迟。”
龙胎显然是个极有效的拒绝借口,因为没人敢拿帝裔开玩笑,苏墨璇纵然再想帮风浣凌也不能以有孕之身与人斗法,当即便有些焦急起来。
“承蒙冷修仪高抬,不过正如贤妃娘娘所言,我是半点法术未曾学过的,而且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仙根。”风浣凌先是投给苏墨璇一个安慰的眼色,而后才继续道,“不过,这枚双鱼玉佩的确是个难得的宝物,王爷在帮我寻来此宝时便曾简单教授过如何催动其灵气使其施法。若是冷修仪执意要与我斗法,我也只好舍命相陪,权当为贤妃娘娘的双喜临门,再添些彩头吧。”
闻言,冷香远再看向风浣凌的目光中倒多了几分欣赏之情,利落应道:“好,既然是为贤妃娘娘添彩头,那咱们也不必比什么打打杀杀的,便以这御花园中已有的事物为助力,看谁的法术博得的喝彩更多便算谁赢,如何?”
不必打打杀杀危及彼此性命对风浣凌而言自是再好不过,于是她爽快地点头应下,并礼让了对手先行施法,冷香远也不推让,利落地起身离席便行至场中。
“其实我提出与王妃斗法,并非当真喜欢争强好胜,实是我今日为贤妃娘娘准备的贺礼,便是要以这雕虫小技的法术来呈献。”
冷香远此言一出,倒让原本对她行止颇有微词的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但她也言止于此没再多说,向主位上的苏贤妃、莫淑妃及风德妃福了福身后,便转身往较远处的御湖走去。
顺着那抹婀娜背景看向御湖,正自一肚子气的风清婉,倏地想起母亲便是因坠入那片湖泊以至于最后寒邪侵体而亡,不由得一阵心痛如绞。
行到距离御湖约五丈远时冷香远停住脚步,口中念念有词着双手动作一番,而后便看她扬手向空中洒了些什么。
风浣凌半点不懂这些法术之道,也就没心思看那边是如何施法的,趁着席上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冷香远给吸引过去,她借口要为稍后的“法事”提前准备,便带着苏墨璇暂且交还给她的双鱼玉佩,独自躲到附近的空置凉亭里。
确定芝兰已然守在亭外,风浣凌方才拔下头上玉钗,依照龙御沧曾教过的办法唤出青岭山那只千年树精——鬼火。
“哈欠……本座不以为你不打算再唤我出来了呢,说吧,何事相求?让我救哪个倒霉到要死的人?还是帮你解决掉哪个倒霉到要死的人?”
缓缓凝成一团碧莹莹雾气的鬼火,依然是个三岁左右的娃娃模样,仿佛刚刚睡醒般神情慵懒地连连着着哈欠,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有内涵,怎么听都有些霸气侧漏。
“这双鱼玉佩你可认识?”风浣凌也不与他多费唇舌,直接将玉佩送到他面前,“今日有人要与我斗法,待会儿我站到场中时,你只管利用这玉佩的法力,侧着花园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弄出些能博得满堂彩的神奇景象便成。”
见到双鱼玉佩,显然很识货的小鬼火立时困意尽扫,原本惺忪的睡眼瞪得宛若铜铃。
“那事成后,这东西给我可好?”
“不行!”
“为什么?我施法也很浪费精力的好不好?只要这点报酬都不行么?你这主人也太过小气了些!”
“……”
“好啦好啦,那借这玉佩给我滋养几日总成了吧?”
“这玉佩已然答应送人了。”
“……”
彼时,不远处的宴席间已然传来阵阵惊呼和叫好声,风浣凌循声望去,只见御湖中的水不知怎么竟直冲天际,无数锦鲤正在那仿佛从天而降的水幕中,如有神智般地成群起舞着,那场景不可谓不壮观神奇。
鬼火接到她重新投来的视线,便即刻气哼哼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至少要比那个精彩好看是吧?哎,往我千年的精灵啊,竟然被你用来做这等杂耍戏子般的闲事!”
风浣凌才不管这小家伙报怨什么,跟他沟通好稍后具体要展现的“法术”,便匆匆回到宴席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