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由萨维茨基、苏符钦斯基、特鲁别茨科伊、弗拉洛夫斯基4人合着的《走向东方:预言与现实——欧亚主义者的主张》论文集在索非亚出版,标志着欧亚主义的诞生。在20世纪20-30年代,欧亚主义者出版了很多论文集、专辑及图书,以及自己的报纸《欧亚洲报》和《路标》杂志,宣传自己的思想。继《走向东方》后,1922、1923年,欧亚主义者又先后在柏林出版了《在路上:欧亚主义者的主张》和论文集《俄罗斯和拉丁世界》,此后又多次出版《欧亚主义学刊》等图书和专辑,最后于1931年出版了欧亚主义运动10年回顾文集《30年代》。当时的欧亚主义思潮在俄罗斯移民,特别是知识分子中影响极大,远远超过其他思潮在移民中的影响力。早期欧亚主义者主要有:语言学家和文化学家特鲁别茨科伊;地理学家和历史学家萨维茨基;哲学家苏符钦斯基;法学家阿列克谢耶夫;宗教哲学家卡尔萨文、弗拉洛夫斯基、伊利茵、斯捷蓬、希里亚耶夫;历史学家维尔纳茨基、毕齐里、沙赫马托夫;文艺学家科热夫尼科夫、雅格布森;东方学家尼基京;经济学家萨多夫斯基;作家伊万诺夫等。
早期的欧亚主义者以俄罗斯独特的自然与历史环境作为它们的物质基础,从俄罗斯位于欧亚大陆这一特殊的地理空间出发,认为俄罗斯在地理上处于东西方之间,是东西文化的交汇点。所以,俄罗斯是一个欧亚国家,俄罗斯文明是单独的一种兼容东西方的欧亚文明,必须坚持自己独特的发展道路。
同时,欧亚主义者不认为西方文明具有普遍意义和大一统性,而主张世界文明的多样性,对欧洲中心主义持批判态度。他们认为,欧洲人把其他民族或生活方式视为“落后的”,并不是出于客观标准,而仅仅是因为其他民族或生活方式同他们的不同罢了。为了使俄罗斯从现代欧洲文化圈中摆脱出来,欧亚主义者对彼得大帝开始的俄罗斯欧洲化的历史持批判态度。欧亚主义是东正教的信奉者,认为以和谐为基础的东正教比起依靠权力的天主教,代表了更大的自由。
“欧亚主义”既不同于“西方派”,也不同于“斯拉夫派”,但是他们认为,他们的主要对手还是“西方派”;同时,他们认为,“斯拉夫派”把斯拉夫民族特性作为决定俄罗斯文化和历史特点的主要因素,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在俄罗斯的面貌上,既能看到欧洲的因素,也能看到亚洲的因素。与此同时,欧亚主义者强调俄罗斯是特殊的欧亚现象。他们认为,俄罗斯从未有过真正的封建主义、文艺复兴、人道主义和宗教改革。同欧洲相比,俄罗斯长期处在死气沉沉的停滞状态。所以,俄罗斯的历史包含亚洲的特点。与此同时,俄罗斯又通过基督教同西方联系起来,同基督教世界混合在一起。所以,不能把俄罗斯完全看成亚洲国家。在地缘政治方面,欧亚主义者支援亚洲和非洲反对西方的民族解放运动,并强调俄罗斯扮演全体被压迫人的救世主角色。从各个方面来看,“欧亚主义”是“疏远欧洲,倾向于亚洲”,突出俄罗斯的东方因素。
欧亚主义者强调关注东方,强调东方对俄罗斯历史的作用和影响。在他们的着作中轻视俄罗斯历史的开始时期,轻视俄罗斯国家体制奠基时期的重要意义,强调俄罗斯国家的雏形并不是基辅罗斯,而是蒙古汗国。欧亚主义者认为,蒙古人对罗斯和俄罗斯政治历史的影响最大。最初东斯拉夫人处于地缘政治的外围,是蒙古人将它拖入了地缘政治领域,鞑靼蒙古人对罗斯的入侵是一种幸运,正是鞑靼蒙古人的入侵才使得俄罗斯成了地跨欧亚两大洲的一个大国,使得俄罗斯将欧亚两洲的优点都集中于一身。俄罗斯民族有着混杂的遗传和演变历史,接受了蒙古甚至中国的影响,有着特殊的气候条件和“生物圈”。
尽管早期欧亚主义者们很注意把自己与一般的斯拉夫主义立场相区别,但是非常明显,欧亚主义者的思想方式和理论结论与斯拉夫主义有着不少共同点和逻辑联系。比如,一些欧亚主义者坚决把自己与欧洲文化传统相区别,认为自己属于继承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传统的独特的俄罗斯文化;另一些欧亚主义者则进一步把自己定位于既不是属于欧洲文化,也不属于亚洲文化,而是属于居于中间地位的欧亚文化。
(二)欧亚主义的重新兴起及影响
20世纪90年代欧亚主义的重新崛起是以俄罗斯以及其他独联体国家转轨以来国内政治、经济、文化急剧变动为背景的,它直接或间接地反映了俄罗斯及独联体国家在改革条件下所出现的各种问题。“休克疗法”式的激进改革对俄罗斯的国民心态、思潮变迁及其内外战略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它成为欧亚主义崛起的直接动因;同时,欧亚主义也是冷战结束以后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迅速变化,特别是在波黑冲突、北约东扩、独联体等问题上,西方国家日益以“领导”者自居,从而对俄罗斯传统利益提出挑战的必然结果。俄罗斯着名外交专家科尔图诺夫指出,西方不仅看不到而且根本不在乎俄罗斯的特殊性及其在欧亚大陆的作用对世界稳定的重要意义,如果俄罗斯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历史位置的话,它极有可能沦为西方的附庸。
经过转轨的阵痛,俄罗斯人民切身感觉到,大西洋主义并没有给俄罗斯带来所期待的“繁荣”,而“故步自封”的斯拉夫主义对俄罗斯实现自由、民主的目标也同样不可取。由此,俄罗斯需要找到西方文明和俄罗斯民族精神的契合点,既吸收西方文明中与俄民族特性相适应的积极因素,又发掘民族精神遗产中与俄罗斯现实相符合的进步因子,以实现俄罗斯振兴大国地位的民族目标。在这种背景下,价值取向基本介于大西洋主义和斯拉夫主义之间的现代欧亚主义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这种需求。正如俄罗斯着名学者帕纳林所指出,欧亚主义的重新崛起是:(1)苏联解体后的客观现实的要求;(2)维护后苏联空间的整体性和俄罗斯国家整体性的需求;(3)重新使俄罗斯在思想上统一的需求;(4)探寻在后工业、后现代社会俄罗斯的发展道路。所以,在这些问题上,现代欧亚主义有许多合理的思想,应引起重视。
现代欧亚主义仍然强调俄罗斯文明是因地理位置而形成,与东西方文明都不相同,但又兼有两种文明之长的欧亚文明,强调俄罗斯既不是欧洲国家,也不是亚洲国家,而是欧亚国家。“俄罗斯文化既不是欧洲文化,也不是单纯的亚洲文化,还不是两种因素的总和或机械组合。”“它是一种与欧洲文化和亚洲文化对立的具有中间性质的文化”。现代欧亚主义认为,苏联解体后,“在地缘政治上俄罗斯利益几乎遍及整个世界”的说法不符合实际,俄在世界地缘政治格局中处于不利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使俄摆脱危机的出路是回归欧亚主义思想,利用地跨两洲的地缘优势,在后苏联地区建立“欧亚联盟”。
在强调建立欧亚联盟的同时,现代欧亚主义还强调要保持俄罗斯的国家观念和“强国论”思想,主张俄罗斯精神与西方文明的融合,民主、法制与强大的欧亚大国的国家政权相结合,自由、市场经济同社会秩序和公平相统一,认为“国家观念是俄领土完整和内部稳定的保证。只有国家观念,才能确保实现伟大俄罗斯的纲领;只有借助强大的国家,俄才能实现彻底变革和摆脱危机。俄只有保持用实力加以巩固的独立自主地位,才能在世界大家庭中发挥新的地缘政治作用”。
现代欧亚主义还强调世界文明的多样化,认为西化道路不符合俄罗斯国情,反对欧洲-大西洋主义的“全盘西化”,但绝不是要同欧洲对立,而只是不应当简单模仿。此外,现代欧亚主义也反对现代斯拉夫主义对西方文明的否定,将俄罗斯民族性特殊化的观点,主张俄罗斯应该利用自身历史上形成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历史和地理空间融合世界各民族的积极因素。现代欧亚主义者并不否认苏联的一切,他们赞赏苏联时期国家的强大,主张以俄罗斯为核心,恢复大国地位,反对民族分离主义,强调爱国主义等,这些观点同现代斯拉夫主义具有一致性。
欧亚主义思潮的形成具有自己的物质承担者。不仅在俄罗斯知识分子中,而且在政界人物中也有相当大影响,还得到中亚一些国家和白俄罗斯领导人的响应,并成为俄罗斯地缘政治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20世纪90年代,欧亚主义在俄罗斯首先崛起于学术领域,并对俄外交政策转变起了很大推动作用。1992年8月,有一些着名学者、人士及政府官员组成的非政府联合机构——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发表的《俄罗斯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