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绪没好气道:“我都疗好了你才跟我说这些,想做什么?还有,你一个大人物难道没本钱去请个治愈师?或者买点药?就这么让它耗着,什么时候才好?”
毓林茫然地顿了顿,本末倒置地说:“她不会让我出问题的。”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她必然要留着他。
若他死了呢?
毓林暗自否定——她肯定不允许的。
时绪不知该说什么,论他,没有必要在毓林面前装模作样,大可以随便他爱伤不伤爱死不死,但他还是做不到。
就如昨夜里和玖雅说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放下这个可怜又故作淡漠的朋友。
时绪说道:“我的重点是你怎么不去疗伤!你说的什么?不会让你出问题就不管了,谁教你形成这种意识的?”他故作不知地皱眉。
毓林摇头,时绪应该不知道老巫对他动手的次数其实很多,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每次都看似伤得重,其实都是皮肉伤,过几日便可好了,所以他渐渐习惯了不去在意。
他也知道时绪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他了。他不是榆木脑袋,相反,他比谁都渴望感情的付出与收获,即使表面上一直维持着巫师该有的寡淡,仿佛历经了风帆看破了红尘,但他从小就不是这样的人,本性非此,再怎么伪装也是一块瑕疵的美玉,因为家破,因为离散,他压抑着的是自己的天性。
谁也受不了这样。只是他更能忍受罢了。
相比起来,老巫对他也是另一份别致的关怀,纵使她是阴晴不定的,甚至心狠手辣,他也知道老巫会护着他。
但这和时绪又是不一样的,一个是他依附的上级,一个是他童年的挚友。可挚友终有一日疏远他了,他也要忍受着放弃这段友谊。
他安慰自己,从此以后,或许他真的成了那无情无欲的祭祀巫师了,没有弱点,没有情感,不会付出,无需收获。
但是现在呢?他好像又舍不得了。
毓林的表面一贯平静,坐等着时绪将袪血草的药效鉴定出来,目光从医务室的药台转移向药房里忙碌的身影,半晌又望向窗外鸟啼叽喳的良辰美景。
一阵过后,时绪舒了口气走出来,道:“好了,鉴定出来了。”他笑了下道,“确实有这作用。”说罢不再多言。
毓林看起来并不如何喜上眉梢,只是平静地点头,对他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准备着了。”
时绪问道:“用来做什么?”
本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但毓林犹豫了片刻,还是简洁道:“老巫陈伤未愈,肢体有瘀血,我用来给她清血的。”
时绪顿了下,一字一顿道:“她对你很好?”甚至派人到峭崖采摘袪血草?他听君垚说过那地方极其危险,若不然拼一己之力也要把袪血草采光了才会回去。那么也不会有毓林这一出。
毓林想了想,道:“她不会置我于死地,甚至可以说……”他戛然看向时绪,还是道,“我先回去了,事情紧急,很抱歉不能继续和你聊了。”
时绪不勉强他,放他走了。
毓林朝他道别,转身出了门。
时绪立在原地,半晌叹了口气——他不是在撒谎,那些袪血草真的有功效,而这些结果,对他们已经无用了吧。
他可以欺骗毓林,但他一不希望如此,二是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位治愈师的。
更因为昨天的话,让他有些动容了。
时绪低着头回想起和毓林小时候的事情,心想还真是造化弄人,终有一天朋友拔刀相向,也不知该哭该笑。
“咕咕——”这时,窗棂飞来一只雪白的信鸽,极有灵性地叽咕叽咕地叫唤,时绪把它腿上的信拆开看了,是蛮音的手笔,内容正是昨天吩咐要查的事情。
袪血草果然被才采光了,连根拔起的。看来真的……时绪无法,只剩下叹不尽的气。
“时绪,午饭一起去吃吗?”忽然有人在门口说道,时绪被吓得一惊,见是玖雅来了,便无奈地松口气,笑道:“没大没小的,怎么直呼长辈名字?该叫哥哥。”随后又察觉毓林刚出去玖雅就进来了,这么说……
“你看见了毓林了?”时绪问道。
玖雅颇为郁闷地点头。她也觉得最近见到毓林的次数频繁了些。
时绪皱眉:“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玖雅顿了顿道:“倒什么也没说,就是看了我几眼,问我是不是你的邻居,和你什么关系。”她疑惑地皱眉,“不过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确定我和你的关系么?”
虽然说这是朋友正常的提问,但放在毓林身上总让人觉得怪异。
错觉吧?
时绪也摸不透毓林想说什么,今日看来也没什么异常,他不至于开了巫之眼吧?平日他都是不开的。
就是老巫要提防着点,这是个十足谨小慎微的老妪,传言威风凛凛,但实际如何也就毓林清楚。
时绪嘱咐玖雅几句,便脱下白褂和玖雅出门去。
现在百花节还在继续,且游人比以往更多,玖雅和时绪挑了个位置好的阁房,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蓊绿的中心湖。
予翊只允许出来短短一段时间,昨天便回去了,玖雅一想到他,那些话便一字不落地映在她的脑海里,还有唇面的温度和触觉。
“咳咳。”玖雅蓦然被呛了口,时绪无奈地说:“吃饭不要开小差。”
玖雅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应了声,却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想谁了。
她抬眼往外一望,忽然看见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站在摊子面前挑挑拣拣。“那个人……是不是昨天那个人族?”
时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一怔,道:“的确——是他。”他道,“你还记得他?”
玖雅点头,沉吟少顷:“他是不是和蛮音相识?”
时绪讶异:“你怎么知道的?蛮音告诉你的?”
“我猜的。”玖雅说,“当时……蛮音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个看陌生人的眼神,反而像……而且之后你选的那条路,正好和那西方人族的去向相反。”
“这你也能多想。”时绪笑了,“说不定我忘了哪条路最快呢?”
玖雅否定道:“你在这里住的比我还长,你也来回去过几回了,会忘了么?”
时绪噙着笑,清俊的面容却在此时露出丝缕难言的严肃,他道:“这件事我不好对你说,蛮音也不愿意提起他,你以后莫要在她面前提这个人,知道吗。”
这么说真的有关系,还是不好的过往。玖雅如是想着,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