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寒冬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我扬起脸,目光冷冷的迎接着他,我不明白为何他总是想把我从丁寒冰的身边赶走。
好像这已成了他丁寒冬的使命一样。
我从紧咬的牙缝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丁少病了,他现在是我的丈夫。”
“……”丁寒冬愣住了。
在我们长达十几钟的对峙后,他终于同意,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听我说说丁寒冰的病情。
我长话短说的开口了。
“丁总,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我在丁家去留的问题,好现在……”
丁寒冬在我说话时,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他并未点燃,而是夹在手指之间,当听到我讲到丁寒冰的病情时,他脸上一股心疼又愤怒的表情交替出现着。
他拧了一下眉头,快速的打断了我:“玉婷,其实从他回来时,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还没有说,他却说知道了,真的是未卜先知吗?
丁寒冬握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将烟送入嘴中,点燃后,用力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圈烟雾。
同时,也带出了一句话,道:“他的表症是肺炎,其实不止这个。”
我微愣低眸看了看手中执的那几张报告单,心里隐隐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这个份报告?”我把手中的纸摆在了他的眼前,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
“假的。”
他看都不看的,把资料,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
如见到一张让他心生厌恶的东西。
那一张记录他弟弟身体病症的纸,被他弃之不理,可是他的双眼却迸发出痛苦与伤感。
假的。
“为什么要做假?”我不解的问。
他不是得了肺炎,正在康复期吗?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知道了,也不能帮忙,只会让事情更乱。”
丁寒冬捏着烟,又吸了一口,突然,声音失落的说。
“那丁少知道吗?”
我又问。
丁寒冬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悲伤而无奈:“寒冰还不知道,我一直跟他说是肺炎。”
“……”
丁寒冬像是思想斗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最后在利弊之间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他再也不能抵挡这一波波的进攻态式一样,语带疲惫的说:“现在他的体内已莫名的隐藏了一种毒,这种东西潜伏期,长的几年,短的一个月。”
我听了心里猛的一抖,低下头看报告单上的所有检测数据,上面明明就是……
我向四周看了看,我不愿意相信丁寒冬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他的表情,还有我对丁寒冰身体出现的一些细微的变化,都在告诉我自己,那是真的,不可能有假。
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我的心一直在发颤,那种不由我控制的抖动,最后让我的心神也失控的暴出各种想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这么恨丁家?”
“丁寒冬,是不是你们丁家跟吴醉本就有血海深仇?”
在我一连串的质问下,丁寒冬拿烟的手再也握不住了。
他猛然的看向我道:“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宁愿受这个折磨的人是我。”
我的男人,居然让吴醉给下了毒。
而我一直被蒙在了鼓里。
本以为,丁寒冰这次将吴醉打败了,而且赢得极为漂亮。
可是,竟不知道,丁寒冰让他算计了,还不自知。
“你能不能救救他?”我和丁寒冬两人同时向对方问了出来。
他问完我后,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好像一个借钱救急的人,总是在找一个之前比他还穷,还要让他看不起的人借钱一样。
虽然明明知道对方已是弹尽粮绝了,可是却死皮赖脸的,还在这个人面前在讨论能不能再多借一些给他。
我强忍心中的忿恨,咬了咬牙问:“你要我怎么救?我……”
丁寒冬的眼神变得莫名的哀伤,半晌才极不情愿的说:“你能去找吴醉吗?”
我心底一片酸楚,当初,阿彩因为被吴醉控制,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为了逃脱,用尽心机。
现在我的男人,居然也中招了。
而能救他的,却只有我。
怪不得吴醉见我跟着丁寒冰走了,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一脸自信的看着我离开。
原来他早算计好,等着我回头去找他。
丁寒冬将手中的一份计划书递给我:“这是我刚收到了吴醉叫人代传的资料,他要开一间心理诊所,指定你是负责人。”
他疯了吧。
我扫了一眼那张东西,觉得就像一张宣判我无期徒刑的判决书一样。
我若接了,或是看上一眼,我就会被那张东西诅咒。
从此跟吴醉扯上很多说不清的事。
“他说了,你去的话,他能给寒冰一条生路。”
丁寒冬双手放在桌面上,握紧双松开,松开又握紧。
紧紧的盯着我的脸,像是要从我的表情里读出我的此时的心情一样。
可他不是催眠师,根本无法明白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于是,丁寒冬在见到我,根本不愿意看那纸后,只将纸慢慢的收回去,单手用力的揉捏着那张纸,像是要把那软绵的纸给捏碎毁灭掉一样。
最后,他伸手按下了内线电话:“吴西越,给我联系一下美国医学……”
”扑”一声,他的话没有说完,电话上被人覆上了一只手,‘嘟嘟……’电话里传来一阵盲音。
我看着自己放在电话上的手,直到丁寒冬把话筒放下,才发现切断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我目光呆呆的看着桌面,道:“我要跟丁寒冰商量一下。”
“唉,寒冰不知道自己的病,如果你让他知道的话,他是不会让你去见吴醉的。”丁寒冬将手中的烟熄灭掉,声音低沉的道。
我瞥了一眼丁寒冬:“未必吧。你们丁家人哪个不是精于计算的。”
丁寒冬眼神悲怆的说:“这次丁寒冰答应去无人岛,不是逞英雄,他是只有一个要求,让我把你留下在丁府。”
我的身子怔了一下,眼睛看了看丁寒冬,眼里的一行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掉落了下来。
在那日,丁老爷盛怒之下,要将我赶走时,他跟丁寒冬达成了某种交换的条件。
他为了我能留在丁家,所以真的豁出命,在七日限期内去了无人岛,去找小猴子。
想到冯叔的死,想到阿彩,再想到那日结婚时,他对我说,那一纸婚书,只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再来看看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那日对我的承诺。
他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可以不做的,
虽然我觉得一切不真实,但又能解释得通。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要倒下。
心口上像是被人打上了一个活结,我虽然可以亲手把结给解开,这样自己就能好过些。
可是我知道,这个结是系在了丁寒冰的心口上的一条生命线,一旦我把这根生命线松掉了,他的身体会像阿彩一样的枯竭,他的灵魂,会像阿彩那样变得扭曲。
最后,这个在我读书时,就暗恋的人,会一点点的从我的生命里,以最痛苦的方式消失掉。
这一天,我没有回去。
一个人坐在丁氏的办公室里,好久没有出去。
下班后,我哪都没有去。
被某种力量指引着,直接去了医院。
病床上的丁寒冰看起来还好。
那些病态的表征渐渐的让药物给压制了下去。
我给丁寒冰带了一份红油云吞。
这是我在医院外的小店买的。
听丁四说,医院里的伙食让丁寒冰很不习惯。
我想那就吃个路边摊吧。
反正,他比较喜欢面食的。
最初,他正斜倚在床上讲电话,只是他说的是相城方言,对于我这个墨城人来说,那简直就是鸟语兽言。
我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云吞。
他讲了一个电话后,拿眼看着我,像是对于我一个人吃独食,表示出不满。
他拿脚在我的腰眼上轻轻的捅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向他。
只见他又张了张嘴,像个在池塘里,冒出水淋淋的头来,张着大嘴的锦鲤,对着我讨食。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这碗,居然让我吃掉了一半。
我手往前伸出很长,米色的云吞送到了他的嘴边,他轻轻一抿嘴,就着勺子嘬了一口汤,像是吮吸到了最美甜的汁水一样。
丁寒冰虽然在跟别人打电话,可是一双眸子却一直都在我的身上打转。
尤其是我把勺子再一次递向他时,他的眉眼都染了一丝春意。
这次他换了个吃法,没有吸掉汤汁,而是连喝带咬的,一口吞了下去。
由于我去买的云吞是南方那种包着大虾仁的云吞,他一嘴包一个刚好,而我则要咬开分两次吃才行。
我见他好像被热汤烫着了,急叫:“小心。”
他舍不得似的,一边“呼呼”的抽着热气,一边瞪眼翻白的把云吞给咽了下去。
那些汤汤水水的,全沾在了他的唇上。
我拿起一张纸巾,伸手按在他的嘴角。
他伸出一只手,握在我的手上,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你怎么哭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腮边居然掉下了两颗泪。
“我……我想着你吃个云吞都那么心急的,以后不敢给你上太热的菜,得吹凉一些才行。”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下头,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擦了一下。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唇擦过自己的手指,伴随着一道酥麻的感觉,手中勺子不见了,身子倒在了一片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