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寒冰藏得如此小心的关系,演得如此逼真的戏,居然让老爷子给戳破了。
我迅速的向丁寒冰看去,他也不由自主的向我看过来。
我们两人那叫一个‘凤眼’瞪‘龙眼’,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种要冲到老爷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狂骂他管得太宽的冲动了。
可是我的眼珠儿一转,想到我为什么要背这种锅,明明不是我的问题。
于是清咳两声,用一种作为医生,只有在医院里看到病人不治时,才会有的同情和关怀的声音说:“丁少,你还是跟你爸爸直说吧,你那个啥……啊……就是不能……”
我对丁寒冰摆出一副我们已经被识破,那就破罐往破里死摔的心态,希望他能顺着我的提示,接着往下说,承认一下他的那个性取向有问题。
这样,他好,我好,大家都好了。
我想没有哪家的大家长,会愿意自己家的闺女嫁给一个男同吧。
就算对方是富可敌国、貌赛潘安,文冠天下,品如唐僧……呸呸,我自己怎么想到去西天的唐僧了……
在我心里一阵腹诽后,丁寒冰点了点头,像是被他老爸醍醐灌顶一样的道:“老爷子,我跟玉婷,都有各自的原因才没有住在一起的,你不要总拿个生孩子的事来压我们。”
丁老爷冷哼一声,他并不理会丁寒冰的话,反而老练的将矛头直指向我,那说话真教一个尖酸刻薄。
他鄙夷的慢慢说道:“冷玉婷,你是不是离过婚?你的男人叫周富星,一个三流小县城里的科员,对吧?”
我尴尬的点点头,这老头儿,白发苍苍气派十足,居然把我这个小医生的底查了个仔细。
我半低下头,手指交握在身后,身子左右一摇一摇的,如同大学课堂上,被教授批斗我的论文,写成言情小说调调的表情。
我心说,这算什么?离婚就不配得到尊重吗?老爷子能让你这样来亲自过问我的事,真是大材小用了。
而丁寒冰手臂一展,手伸向我,修长的手指直接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拉,我跌入他的怀中,手抵着他的胸膛,看他一脸沉闷的瞧着我,冷冽的眸光里隐着沉如幕色的幽暗。
我心想,丁寒冰不会是想在他爸妈面前表个衷心吧。
怎么料到丁寒冰咬牙切齿的冲他爸爸狠怼一句:“我妈也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她不是个在丁氏集团前台的接线生,你又为何看上她?为何在明知道她生下我,没有名份,只能一个人生活在丁府的别苑里,你还是不肯放她走?”
好半天,丁寒冰和丁老爷就是在这样中间隔着一个我,却能在我的头顶上互相怒目相视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处在什么重要位置上,重要到丁寒冰为了让我能留下,不惜将他生母的事捅出来。
妈妈呀。
真是狗血的豪门,比电视里的演得更加的真实和残忍。
只见丁老爷眼角开始抽搐,眼里迸出的火光直射向丁寒冰。
他紧绷着脸,蓦然的一根如老树皮般,皱巴巴的手指,将在丁寒冰身上所受的气,全数的向我发泄而来。
他后面的话,如像利刃般的直刺我的面颊,语如刀刻石板一样的尖锐,足以在我的心里划上道道深痕。
他道:“冷玉婷,你出生时父亲失踪,上小学前死了母亲,在08年地震那年家里的所有的亲戚全死了。就你一个活着,你就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儿。”
我的心门被狠狠的撞开,外面的寒气逼人的冰刀一下下的直砍我最无抵抗力的地方。
我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孩子,一直生活在极度渴望‘爱’的环境里,我不敢跟人说我的家事,就是想着自己能如一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下去,只是我那么卑微也碍事的理想,让丁老爷一语毁灭了。
他把我踩在了尘埃里,不对,是让我在泥里来了个驴打滚,此时的我,身子已经摇摇晃晃,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丁老爷继续道:“冷玉婷,我告诉你,你能活下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大儿子在垮掉的废墟里救了你。”
他的儿子,丁寒冬救了我!!!
我的心被揪得发紧,只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
丁老爷再抛出一句:“你不懂知恩图报,现在反而把我的小儿子勾达得不着家,不敬父母的。我问问你,你这十几年书是怎么读的?你二十几年的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我极想反驳他的话,可是话从喉咙里涌上嘴里时,竟然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或是句子能给自己的行为一个解释。
不用解释。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配跟他贵如天子般的儿子呆在一起。
“你要混,滚回你的小地方去混,别来我家里给我兴风作浪。”他怒喝道。
他最后一句,成功的将我濒临崩溃的心打破了,我的心就是有再坚硬的壳,也不经他炉火纯青的斥责。
因为他讲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而且每一段经历,都是我从不为外人道的一道心灵伤疤。
我怒力的想控制自己眼里的液体,晶莹的泪却像是争先恐后的珠儿,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我抬手想拭掉,至少不要在他的面前显得我被他击倒了。
可是手只接触到脸上的皮肤,我的心就拧巴成一团,心被斧劈一样的巨痛难忍,身子哆嗦得不成样子,就连扶着我的丁寒冰也感觉到我的身子在往地上坐。
过后,我的全身立即像被电击一样的麻痹,身体也宛如抽筋般扭曲着。
大颗泪掉落下来,我额角因为过份压抑激动而催生的汗水,直往身下流着。
丁寒冰的手握着我的手,慢慢的松开来,他低眼看到他的手上全是汗,那不是他的,全是来自于我。
他咬了咬牙,挺起了脊背,握着我的手,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半低着头,斜靠在丁寒冰的身上,让他半推半抱着前行着。
我余光瞥见丁夫人已从陪客人的房门出来,此时就在大门口站着,她显然没有想到我和丁寒冰同时出来。
只是略略的瞟一眼,我就看到丁夫人华贵冷艳的脸下藏着极微小的一丝得意,以至于她看到落魄而出的我时,再也不是那种挑剔的打量,而是看被痛揍的落水狗的奚落感。
同时她对丁寒冰则是一副,你小子终于也栽在我手里的扬眉吐气。
我看到另一边,招待贵客的房间里,不时传来愉快的交谈声,还杂着互相吹捧的客套。
此时,他们正好出来,而里面出来的人之中,居然有丁寒冬。
因为丁府的一楼,开了很多个门,每一间房都是相通的,同时那间待客的房,可以不必经过正门进去,从侧门进更加的方便。
他何时回来的,他也是来让我滚出丁府的人之一吗?
他跟那些宾客谈得如此投机,也是在给丁寒冰保媒吗?
他明明知道我跟丁寒冰婚姻是怎么来的……我的脑子混乱之极,只是一瞥之下,我已有了决定,他们越是视我为洪水猛兽想将我赶尽杀绝,我越是要坚强的像杂草一样,把自己活成踩不死的小强。
长年没有家庭温暖的我,已经学会要如何跟欺负我的人做斗争,我就是不想在人前,让人看扁了。
我倔强的别过头去,不去看正春风得意的丁寒冬。
丁寒冬走到我和丁寒冰的面前,问:“你们的事谈好了吗?”
丁寒冰侧目扫了扫丁寒冬,眼神阴骘的一一看过他身后的人,质问道:“丁寒冬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联合丁夫人、还有你老婆,把玉婷赶走,我倒是想听听的你的解释。”
这一次,丁寒冰并没有冲动的跟丁寒冬吵起来,而且直接把梅爱玲称为‘你老婆’,他不是不愤怒,而是他不再把丁府的人当成家人看待。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要求得到答案的人,而且他会基于对方给出的答案,来判断,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丁寒冬的脸变了变色,看着我脸上的汗与泪,眼底闪过一丝关切,他诧异的说:“为什么要让玉婷走?没有人跟我提过。”
我嘴角一丝冷笑,心想,戏演得真好,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不把气发泄到你身上,可是别人……我就没有这么大度了。
丁寒冬沉吟片刻立即将目光投向了丁夫人,还有站在自己身后跟客人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梅爱玲。
他眉头一皱,对面那些人,话却是说给我听的:“玉婷,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念及你曾经救过我,不想在这里让你和你的家人难堪,丁总,你要让我再度留下,那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勉力的将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维持着,不愿像个弃妇一样,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接下来要如何保全自己仅有的东西——我的生命。
丁寒冰眼神里迸出的怒光看着让人害怕,他一一扫过那些来人,特别是梅爱玲,嘴角勾出一抹冰冷:“为了让你在这个家地位永保,你居然敢动她!”
他说的话,在场的人没有几个听得懂。
但梅爱玲和我是立即就明白话中的含意。
丁寒冰知道梅爱玲害怕我们找出手链,到时小奇摔下楼的事,以及她到沁园别墅的事,可以说是统统会大白于天下。
而梅爱玲这个表面温婉,心底狡诈的女人也会见光死。
梅爱玲不敢看我和丁寒冰,只是侧过头去,像是没事人一样。
丁寒冰则再无他话,握着我的手往门外继续的走。
丁寒冬从后面追上来,挡在他的身前说:“寒冰你不能走,别忘记玉婷不能离开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