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到酒店客房后,丁寒冰很长时间靠在阳台的围杆边,他手中夹着一根雪茄,那是吴醉曾经抽过的牌子。
他以前抽烟,后来我有了孩子,他便极少会抽烟。
大多时间里,我是闻不到他身上的烟味的。
而这一次,他把烟几乎没有遮掩的夹在手指里,静静的看着的夜空,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没有想过他会在我的面前复吸。
我将小宝儿哄睡着了后,才关上阳台的门走到他的身后,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挺着,一团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头顶上,他突然的对我道:“吴醉也是我的哥哥。”
我呆了呆,第一次听到丁寒冰谈起吴醉,声音没有带上过去的鄙夷与仇视。
像聊起一个家人,一个远离我们,却永远会在我们心里有一席之地的家人。
我缓缓的把身子靠在阳台上,海风吹起我的发,丝丝飞飘着,不知道为什么,我伸手把丁寒冰手中的烟拿了过来。
他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有些淡淡的欠意在眼底闪过。
我很快拿起来,放入嘴中狠狠的吸了一口,浓重的烟味,呛鼻得让我难受。
“咳咳……”我压低着声音,却无法让咳嗽停止。
男人为什么吸这种又冲又呛的东西,我拧着眉毛对丁寒冰道:“丁少,这东西不是好东西。”
丁寒冰看着阳台下,正在跟丁寒冬理论的梅爱忠,淡淡的道:“的确不是好东西,可就是有人喜欢,这一点你挡不住。”
我伸长脖子看着一脸找碴又畏惧样的梅爱忠,补了一句:“如果挡不住,就烧了这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说完,我转身往楼下走,丁寒冰长臂一抄,将我拉入到怀中:“别去淌这事了,我们都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丁少,我们的儿子不是我们,他还那么小,我们要让他过成我们这样吗?”我问。
“绝不。”丁寒冰没有多想就回答道。
“如果梅爱忠继续呢?如果丁夫人跟他不肯放过我们呢?”我问。
“他们不过我们?”丁寒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也什么好让他们介意的,我对金钱没有太多的要求。”
“可是吴醉是你的哥哥,他们会放过你吗?”我道。
正当我们说着,门毫无征兆的被敲响,几声过后,我们来到了门前,盯着门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丁寒冰,出来一下。”
是丁寒冬的声音。
打开门,丁寒冰正准备出去时,我拉住了他:“能带上我吗?”
“玉婷听话,在这里呆着我不会走远的。”丁寒冰道。
丁寒冬侧先开了口:“就在这里说吧,刚才相城打电话过来,我妈发病了。”
他妈病了,关我什么事?
我意兴阑珊的低下眸光,等着丁寒冰说话。
丁寒冰将手中的雪茄闻了闻,挑眉道:“这个孝子轮不到我来当吧。”
“我是想说……”丁寒冬看向我,“请冷玉婷回去,给妈看病。”
丁寒冰戒备的看着丁寒冬:“梅爱忠那小子刚才来找你,你别说是他的意思。”
丁寒冬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
一个曾经伤害过的我的人,要我去看病,我就算是医生也做不到,有人拿刀对我说,让我治好他,然后他会好了之后再来杀我。
我想我救死扶伤,也不至于当个东郭先生吧。
我不会那愚蠢,何况我能帮助的人太多,救更多的人,才是我所应该做的。
丁寒冬走了。
我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对着丁寒冰道:“我们睡吧,今天太多乱事烦心事了。”
丁寒冰把烟一扔,扑到我的身上,冲我闻了闻:“也对,烂事真太多了,睡好生孩子去。”
“就是二胎了,我们怎么能不珍惜这种天赐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哪天又要限制二胎了,我们就亏了。”
丁寒冰笑了笑,钻进了被子里。
我被他弄得直痒,呵呵的笑着在床上打滚。
我推他道:“轻点,孩子都让你吵醒了。”
丁寒冰瞥一眼离床两米远的婴儿床,又把我身上的衣服解除了一件,坏笑道:“我的儿子总是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适当的醒来。这个时间,是我们给他造弟弟和妹妹的时间。”
说完,嘟着嘴在我的身上游走起来。
早上的阳光,来得格外耀眼。
我们还在迷糊之中,就闻到空气里一股怪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通常出现在下水道里才是比较合理的。
丁寒冰吸着他的灵敏高鼻,冲天连续快速的翕动了数次后,大叫着翻身而起。
“大儿子,你拉臭臭了?”
他直奔儿子的床。
小宝儿坐在床上,双手拿着金色的东西,正好奇的看着,估计对于喝进去的白色东西,现在变成黄色的出来,而且是从那里出来,开始有了一种意识。
而这种意识就是一定要搞明白排泄物是不是正常,以此向他的爸爸——丁寒冰证明一下,他是个健康无比的小宝儿。
我对这种味道已经有了一年零四个月的经验,我并不像丁寒冰那么的大呼小叫,而是支着头,像指挥一个刚开始摸枪的新兵一样。
有模有样的道:“你把孩子的带到洗手间,用热水给他洗一下,最好把他身上的衣服跟着尿不湿一起扔掉。”
丁寒冰一手拎着小宝儿,一手拿着一片尿不湿往洗手间跑,脸上一片五官挪位的表情。
当他严格按我的指导,将小宝儿收拾得干净之后,不忘记把一双手伸到孩子的鼻子下面:“大儿子,你看看,你把爸爸拿枪的手给弄成了什么了?”
小宝儿推开丁寒冰的手,理所当然的喊了一句:“我要牛奶,牛奶。”
孩子饿了是头等大事,大到不能拖延半刻,丁寒冰冲我道:“玉婷,你才有那功能。”
“我晕,我早回奶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摸去了冰箱的位置。
等我回来时,手机嗡嗡作响,丁寒冰随手接了一下。
“哪位?”
“丁少,我爸爸不见了。”
手机那边从扩音器里传来带哭的声音,仿佛我们这里已经是他绝望之后,最后的一丝渺茫希望。
“曲院长,曲老在哪不见的?”
“失踪有三天了,我们找不不到,报了警,可是就是找不到。”
丁寒冰脸色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看了我一眼,对电话那头道:“有没有勒索电话打进来?”
“没有。”
“失踪前,有没有什么人去找过他?”
“没有……只有丁夫人说要请他参加她的五十五岁的生日。”
“……”丁寒冰挂断电话后,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我佯装不知的给孩子去做米糊,没有对这通电话作出任何的反应。
过了一会,丁寒冰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打开免提,而是独自一人走到阳台上,还把门给关上。
我端着碗从卧室走过时,他在讲电话,我把小宝儿喂完了,碗送回厨房后,他的手机还一直贴在耳朵上,神情肃穆而严谨。
我虽然一直抱着小宝儿在房间里转,但双眼的注意力全都在丁寒冰的身上。
那种曾经久违的压抑气氛,渐渐的从阳台的那头向我们所处的卧房里传导过来。
“唰”一声,阳台的隔门推开,丁寒冰的双眼正好与我对上。
我心中一懔,互相对视了十来秒后,我再也不敢看他。
看到他的眼神,我就想起在墨城看到他的情景,那时的他正在寻找查梅爱玲的身份,顺着线过一路追查到了我的住所。
那是一种为了追求一个真相不放弃不畏惧的一往无前的状态。
我曾经为他这种精神折服。
可如今,我为他这样的坚持感到一丝担忧。
他收起手机,走到我的面前:“我要出去了。”
我扑到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衣襟上用力的左右摇着。
“玉婷,曲老不见了,我得回去。”他温柔的道。
“这是个圈套。”我坚定的说。
“事情总要有一个结束的时候。”丁寒冰道。
“为什么要你去结束?这么多警察,为什么是你?”
“……等我回来。”丁寒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决定事情很快,执行决定时,更加快。
没有时间跟我在这里纠缠的他,拿了护照和一套换洗的衣服,直接往外走。
我追到了酒店外,看到丁寒冬正站在晨阳下跟什么人聊着事情。
丁寒冰走到丁寒冬的面前,简单的道:“哥,我女人和孩子在巴厘岛呆着,你多照顾。”
丁寒冬点头,向着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丁文,你暂时留下。”
丁虎走上前,对丁寒冰说:“丁少,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丁寒冰挥了挥手:“我自己开车,你留下陪我儿子。”
丁寒冰把自己的兄弟全留下给我了,一个人钻进了车里,一尾白烟冒出后,车子很快的消失在晨光之中。
……
丁寒冬轻轻叹了一声,眼睛看向我。
我看到他浅褐色的双眼里充满了欠意和无奈,我心底立即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瞬而过的念头,让我立即意识到丁寒冬骗了丁寒冰。
我慌张的往门里走,没有走上几步,我几乎用跑的,往电梯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