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只得弯着腰把我背起来,柔声说:“看样子,曲老给你的催眠太深了,我背你走,我们今天一定要走。”
我的脑子也晕沉沉的,这是用脑过度的表现。
估计是我在跟自己的老师在脑力对抗时,损及了精力,所以人十分的疲累。
“他为什么要催眠我?”我喃喃的问。
“他是为了你好。”丁寒冰一边走一边说。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不醒的人,明明已醒,但就是忘记催眠之后,曲老对我做过什么。
“丁少,他知道名单的存在的,他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我问。
“因为伤及无辜。”丁寒冰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最后都微不可闻。
无辜?
是的,伤了太多无辜的人。
而真正的恶人我一直不知道。
“你的事办好吗?”我问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我想到他的母亲刚刚死了,应该是我安慰他才对。
我马上挣扎着想跳下他的背:“不好意思,我是被老师气得没了力气。”
“他说什么,你这么气?”他没有让我下来的意思,还一直背着我向前方走。
“其实,也只是他的私事,可能,我对吴醉一直有一种难过的心情,所以老师无视他时,我就更难过了。”
“你是想说,他堂堂一个有名望的教授,为什么要让女学生和儿子带着名单消失吧?”
丁寒冰的确说中了我的心事。
我叹了一声:“他定是想着,这样可以自保,而且一旦有人威胁他,他也有后手可以防着对方。”
“我们不是法官,我们只能旁观,玉婷。”丁寒冰开解道。
“什么?!”我瞪着他,“为什么?那名单让这么多人出事,你和我早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上了飞机再说。”说完他挥手拦了一辆出租。
一路上,我对丁寒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高兴不已,可不知道他跟曲老说了什么,他很消沉,不愿意再跟我谈及名单的事。
到机场,我们在侯机大厅里等。
我这才想起,我们飞往的地方,是那个打死我也不想再来的相城。
“以后,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什么也不管了。”
我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说:“嗯,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湘城了。”
“好。”
我在似睡似醒间,听到他在打电话。
除了一个地名:“相城”,别的我都听不清楚。
两人一直坐着,只觉得丁寒冰似乎一直很沉默。
但那种沉默只是不说话,但他的注意力却全在我的身上。
我睁开眼,他就喂些水给我。
我靠着他,他就一直搂着我。
偶尔我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他正低头瞧着我,眼神里透着无奈与歉意。
直到上了飞机,我才发现天还全黑着。
三个小时后,他叫醒了我,我闭着眼睛,不耐烦地说:“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这么累?我以为可以休息一下。”
他吻了吻我的眼皮:“以后就不累了。我保证。”
……
夜晚。
相城还是灯火通明之中。
丁寒冰搂着我一直坐在出租车里,说是去一个名叫“许家湾”的地方。
这个地名我略有耳闻。
以一条贯东西的市政公路为界,北面是高楼林立,各种国际企业进驻的写字楼,豪华的酒店式公寓,外加五星大饭店,组成了国际经贸区。
那里被相城人戏称为明珠不夜城。
而路的南面,是成片的低矮的两层平房,他们都有着灰黑色长着绿色薄苔的外墙。
杂乱的街道,时常停着各种小电驴和小三轮,污水横流间,经常有夹着尾巴的流浪狗在垃圾堆里找食。
这里,是每坐繁华都市的背面,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也是被人遗忘的地方。
可这里的人们依旧像是能忍受这里的环境,如在泥地里打滚的猪一样,本来就不干净了,那就索性再脏一点。
反正活着,何不活得轻松真实。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司机特地的对我们说:“这里是刚建好的经改区,老漂亮了。”
付钱后,司机拿出零钞给丁寒冰。
丁寒冰习惯性的抬手,他本意是不要的。
可是这次,却在中途改了主意,伸手将零钱接了回来,还说一句:“谢谢。”
然后,握着我的手腕扶着我下了车。
站在路边,往左,是被灯光照耀得亮如白昼天堂般的高档小区。
往右,是有着零星灯光的棚户区。
丁寒冰迟疑的看着叹了一声:“这里可比你在墨城的房子差多了。”
“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强。”
我反握着丁寒冰的手主动向右边走去。
找了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交了五百块后,我们还剩下一千块。
站在小屋里,丁寒冰拉着我坐在了床上。
“很挤的。”他叹了一声道。
我困意袭来,打了呵欠说:“要是温室里长的,会很多想法,我这种在狂风暴雨里逆生长的,只想着好好睡觉,明天找工作去。”
他歉意的搂着我腰:“你怎么从下了飞机到现在什么话也不问我了?”
我回抱着他的腰,歪在他的怀里:“丁少,这会子,你比我难受的。”
他鼻子吸了吸,头歪在我的怀里,然后侧躺在我的大腿上,闭上眼半天没有一句话。
我听到他隐在喉咙里的几声抽泣声,就要涌出时,又生生的硬咽了回去。
他箍紧着我的腰,把脸埋进了我的脖子里,呼着湿热的气。
分开的这几天,他大约经历了人生之中的最难过的事。
他母亲的死,是他最没有想到的。
而他只怕比当年的我更加难过。
那时,我十四岁,处在半大不大之中,对于痛苦只有直接的体会。
那就是一夜之间我没了亲人。
而一夕之后,我被所有无关的人开始关注。
别扭着,但也成长着。
他跟他的母亲一直生活得很压抑,而这些压抑在得知吴醉是自己的哥哥,她突然意有儿子后,情绪变得向另一个方面发展。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的风景,突然的出现在面前,惊叹、唏嘘、伤感还有期待。
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更绝决。
一个至亲,就死在丁老爷的枪口下,死后还不得安身,找不到一个宁静的地方安葬。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堵着的东西无法咽下去,无法倾吐出来。
“玉婷,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你是怎么长大的。”
丁寒冰鼻音浓重的说。
我吸了吸鼻子,拿了一条从房东那里现买的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环着他的头。
他缩成一团,人在被子里,发出嘤嘤的声音。
我拍拍他的后背:“过去了,丁少,都过去了。”
我从后面抱住他,将手机打开,里面弹窗新闻里,挂出的头条便是【丁府与丁少爷决裂】的头条。
下面一条寥寥数语的简报。
【自即日起,丁府与丁XX再无关系,一切与之相关的事情丁府不再参与】
我握着手机的指紧紧的,半晌才明白过来,丁寒冰来找我只怕是担我出事,同时,他已经在我和丁家之间作了选择。
丁寒冬一直在争取他。
用的方法,我不用猜也知道。
金钱、地位和许他一个极远大光明的未来。
只是这一次,丁寒冰拒绝得更加的彻底,我看到简报下的落款,是丁寒冰的化名,丁二水。
是他亲手切断与丁府的关系。
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自己和我绑定在了一起。
我脸埋在了他的后背,眼里湿湿的液体涌出,他呼吸平稳,已渐入梦里。
这一夜,他和我都睡得很沉。
三个月后。
“201号,你们的快递。”
楼下的声音喊得震天响。
今天星期六,我和丁寒冰还在床上。
我赶紧穿衣服,咚咚咚跑下楼,下面的快递小哥满脸汗的将包裹扔下,我签收后才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
等我抱着死沉死沉的包裹回到小屋后,丁寒冰已经起来,他正在洗手间里洗漱之中。
我拆开纸箱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台空调。
丁寒冰走出来对我看了两眼:“你订的?”
我摇头:“没有,我真没有订。”
“家里坏了三次,不能修了。”丁寒冰盯着空调看了几眼,“是哪个男闺蜜给你送的吗?”
我翻了翻说明书,打量着空调道:“我就你一个男闺蜜,好不啦。”
丁寒冰笑了笑,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那退回去。”
“退回去?”我心里有些火,扔下说明书,转身进了洗手间。
等我出来时,他刚刚放下手机。
我瞟了他一眼抱怨道:“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故意送高档货给我们。”
“不是怀疑。本来就是”
“那你退吧,我搬回来的,你搬出去。”
他淡淡地说:“我刚跟送东西的人说了,让他自己来搬。”
“你知道是谁?”
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智商太低能送空调的自然是他哥了。
除了丁寒冬,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还想着他老弟是个怕热的主。
晚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站在了门口,对方盯着我和丁寒冰的小床很久,愣是没有迈步进来。
其实他不进来也是明智的。
这个小屋,要是进来的话,他只能坐在床上。
因为,那只空调的盒子已经把落脚的地方给占了。
他站在门外,淡淡的问:“吃过晚饭了吗?”
丁寒冰从外面回来,拎着打包好的晚餐,冲着来人扬了扬:“正准备吃,不过,对不住了,没有准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