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警官看着空空如也的一双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不解的同僚,依旧伸手去扯住了丁寒冰怀中布包的一角。
他握着布包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紧和颤抖。
刘警官和丁寒冰,像是篮球赛场上最后决定胜负的一刻,两名投手正在争夺控球权一样,一个绞尽脑汁的抢,一上费尽心机的死抱着球不肯撒手。
可他终是敌不过年轻的丁寒冰,暴发力骤增的男人,将布包一把夺了回去。
丁寒冰转身一个人向着岸边的台阶走去,刘警官一见丁寒冰这样子,他眸光一沉,喝道:“你要带她去哪?”
丁寒冰背对着刘警官,脚下的步子没有停,只是人像是发了痴一般的,喃喃自语道:“她生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
刘警官心口起伏着,追了上去。
同僚纷纷拦住了他。
劝道:“丁队跟我们不同,他有病在身,刘叔你让着他一点。”
“刘叔,他有些少爷脾气,可是心是好的。”
“刘叔,让他去吧,那毕竟是跟他好过的女人。”
刘警官被众人团团围住,眼看丁寒冰已快速的包着布包,就要放进海里去了。
刘警官暴吼着冲出人群,他怒气攻心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老泪纵横的指着被丁寒冰准备海葬的布包,哽咽道:“我是她父亲,我是她父亲呀……”
本是同情丁寒冰的同僚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有几个先听明白的则一脸怀疑的盯着刘警官。
我趴在车窗上,双眼瞪得老大,看着地上坐着那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他的泪,他的手,他的神情,就如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没有区别。
我曾在医院看到过年纪十八九的病人死掉,病人的家属无一不是这种表情,这种痛彻心扉的样子。
他是我的父亲?
怎么可能?
我为何一直不知道。
刘警官指着丁寒冰的方向,双眼里不复初见我时的锐利,慈父般的眼紧紧的追着那布包,他道:“我当卧底十几年,为了保她平安,让她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墨城的冷家,本以为大案破了,我就退休回到她的身边,默默的照顾她以后的生活,可是……可是。”
他摇着头,再也说不下去。
只有眼泪,从这个倔强男人的眼里不断的涌出来。
那一瞬间,我突然的发现,自己父亲离自己好近,近到只要我打开车门就能看到他,就能跟他相认。
或许我喊一嗓子就能让他知道我活着。
只是吴醉在我的耳边道:“原来,他也不想你卷进他的工作里面来,你要这时相认,只怕,你马上成为刘警官仇家的目标,若不是你死了,我想他为了你的安全,不会与你的贸然相认的。”
我趴在车窗里,想喊喊不出,想哭,但是心头堵住了一般,各种情绪一下了冲涌在脑海里。
然而,车子也在此时发动了,车速很快,快到我不知道那个布包里的“我”,是扔回海里去喂鱼,还是让刘警官给带走了。
在我转头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男人蹲在地上低头不语,一个男人抡着拳头死命的砸向了对方……
有人围观。
有人拉架。
只有车中的我为他们伤心难过。
……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才发现自己到的地方,根本不是他们嘴中的S城。
而是H城。
韩府。
神秘而幽静,如果不是有人领着我们一路进来,这里根本就会让人迷路。
这种有上百年的建筑风格,让人看着着迷而向往。
寂静无声的树林里,居然有小松鼠在林间穿梭跳跃。
三重门。
三重关卡后。
我才得以见到这里的真容。
门打时,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吸了进去一样。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我在走。
到了楼上大厅里,我看到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正侧卧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块毛毯。
穿过大厅,走进一间书房,出现了一张轮椅。
上面端坐着一个贵气逼人的老妇,虽然她坐着,我站着,可是依旧能感觉到她的威严。
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看着让人生畏,就是吴醉的狭长双眼也只是让我怕,她却是明明白白的在眼里写着大写加粗的几个字一样——生人勿近。
进来之时,我就被告之,要把这老妇人的话套出来,问出“韩千里的身世”。
老太太意志力惊人,约三十分钟才进入了催眠状态,正当我怎么也问不出缘由时,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大厅里的大肚子女人。
那女人是谁,玉骄龙没有向我透露半分。
但老人的死穴不是孩子就是孙子,我开口轻轻的问道:“你儿子要有小孩子了。”
老太太的眉头轻轻一拧,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我的孙子吗?”
我见她说话,心中有数了,继续道:“当然,你的孙子等你取名字的。”
“姓韩,自然是姓韩的。”
“随母姓呢?”我试探了一句。
“哼……”老太太冷哼,嘴角一丝异的笑,然后说了一句我也听不出意思的话,“赵若晴,你生了个女儿,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找上我的儿子了,我只能认栽了。”
一旁边的玉骄龙一直没有出声,当听到这句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示意我追问下去。
我根本分析不出这句话的真正含意,在来时的路上,给我看的她的个人相关背影资料里,大约有提“赵若晴”这个名字。
可是却用荧光笔圈出,标注了,这是个不能问的“秘密”。
我踌躇了一会,细细说了一句:“赵若晴的女儿叫赵紫玉,那赵紫玉生的孩子,姓赵很正常。”
就在我说出这句时,老太太的脸上浮出一抹迷一样的得意,她嘿嘿两声:“叶家的孩子跟韩家的孩子一起,他们生的孩子虽姓韩,可是骨子里依旧是叶家的血占了上风。”
问到这里时,玉骄龙突然的叫人支开了我。
他一个人陪着老太太在里面。
我则被“请”出了韩府。
在一路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迷糊着想,为什么玉骄龙费老大劲的把我从相城接到了H城。
这里他要我催眠的老太到底是何许人?
从进韩府的一刻起,我就暗暗记下那里面的最为标志性的一些物品,比如墙面上的照片。
再比如,那个有孕在身的女人。
我心底暗暗的想,我不是在作孽吧,我问的东西不会让玉骄龙对那两个女人下手吧。
过了良久,我终于敌不过心里的 困惑开口问:“请问,我下次还要去回诊吗?”
我问得小心翼翼,而且听起来,只是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关心。
前方开车的人,不知我在用计,随口道:“不用,就一次行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再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搬了一次家,这次我被送进了一家医院作心理医师。
当我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被优待。
独立的办公室里,居然有一间单独的睡房,洗手间,除了比丁府给我安排的规格小一点,别的真的不错。
我刚一进去,来不及打量清楚里面的陈设,一个穿白大挂院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他进以办公室里,看到跟在我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出去。”
我转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一脸打量的看着我。
“曲师兄?!”我叫了一声。
曲师兄看到我时并不意外,他颇为高兴的冲我笑着道:“欢迎!”
我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那上面写着现在的职位,我道: “师兄,你来S城院长了?”
“嗯,湘城地方小,这里才是我福地。”曲师兄冲我笑笑点了点头。
“那这家医院是公立的吗?”
“原先是韩氏旗下的,现在已是玉氏旗下了。”曲师兄边说边让我坐下。
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只信封袋,推送到我的面前,眼睛看了一下那信封袋,冲我道:“看看吧,这是医院给你的安排。”
我伸手拿过东西轻轻的一倒,哗啦啦一声响,一串车钥匙,还有一张门禁卡落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这是玉总交待的,你的待遇跟我一样,有车有房了。”曲师兄有些小小的吃味道。
“哦?这么好?”我言不由衷的说着,手慢慢的摸着那些东西,这些可是我们小老百姓一直为之奋斗的身外之物。
怎么搞的,我就在一夜之间全部拥有了呢?
曲师兄淡淡的道:“这些是你应得的,但有一点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没有过去,你只是医院里的一个新来的心理医师,所有的事情向我负责,同时,我负责你所有的公事。”
我知道曲师兄是在好意的提醒我,要我将玉骄龙所做之事统统忘记掉,他给我这么好的待遇,是养着我,也是困住了我。
我拧着眉毛看着手里的车钥匙和房门卡,突然有一种被人软禁的感觉,那种无形的围栏不仅在我的身边扎起来,也在我的心里渐渐成形。
我背负的秘密,就是我换取这些东西的代价。
不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没得选择。
……
“冷小姐,没有去你家玩过,什么时候能让我去参观一下?”下班时,一个新来的医生跟我打听着。
路过的曲师兄,快步走了过来,随口吩咐道:“今天你值一下夜班!”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