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驭飞剑一剑便斩杀了十数西陵军士的白霁仙看着奋勇冲杀的白袍队和亲兵都,赞了身边杜三郎一声:“小杜不错!这飞剑镂上禁魔咒,却又没半分影响,真是要得!”杜三郎却无闲去与这个魔法盲解说,只是不停招呼着身后的袍泽:“再快点!再快点!”
这时白霁仙却一把扯住杜三郎,令他很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看着她与古虎餐时常有些眉来眼去的分上,不知早破口大骂多少次了。却听白霁仙妒忌地叫道:“你们不是修魔的吗?天啊,怎么修魔的能结金丹!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杜三郎顺着白霁仙的目光转头望了过去,一时之间不禁也愣了,连白霁仙把魔法师说成修魔者都没去注意——却见古虎餐之前所在战场的上空突然涌起一片浓烈的火烧云,无数的雷电流窜在云层之间:劫云!这就是传说中修真者金丹大成的天劫,只要渡过过天劫,便是白日飞升!只是近千年以来,已再无一个修真者飞升。事实上,金丹大成才是远古所说的修真者。现时东陵的修真者,说得难听些,都不过是有心向道的修行之人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成金丹,何以言真?
“吾坚信,吾谨信……”那数百疯骑军,对古虎餐极为崇拜的疯骑军,又开始了祷告式的念叨。还没等杜三郎给那些疯骑军下达命令,那六百骑便如被那片火烧云点燃了血,竟无视着西陵军漫天遍野的烈炎火球、突地刺、密集风刃,策马直冲过去!战马死了,便翻身爬起,仍向前……一时间冲了不到三十步,六百骑已如被割稻子一样,倒下三分之一;又冲了二十步,再倒下百余人;但再冲出去的二百余人,很难述说他们因为疯狂的信念导致了五行元素怎样的变异,竟无视众多的魔法:有些是抗着魔法冲锋,那些可以击碎他们盔甲的魔法却无法再伤害他们的身体;有些是魔法临近到他们身际便消融无踪;有几个更诡异一些——那些魔法竟透体而过,如同他们的身体根本不存在一般,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刀剑仍在收割着西陵军的性命,几乎让人怀疑他们的肉身已在方才倒下死去,现在冲锋的是不息的英魂!
这种死命冲锋和曼声祈祷的唯一好处便是让杜三郎马上清醒过来,命令亲兵都的修真者负责大部分防御,白袍队则施展魔法攻击,如此倒也少有伤亡,稳打稳扎地前进。
当杜三郎站在龙骑兵十一团的阵地上,疯骑军仅存的二百余人已如烧红的钢针一样,冲破三个重步兵团的阵营,直向西陵军的指挥部砍杀过去,直到西陵军的法神范海新施展出他的领域“信仰之域”才被挡了下来。尽管“信仰之域”没有很强的杀伤力,但却有极强的包容力,那些疯骑军在法神范海新的域里,无法如何疯狂也无法脱出。
直到这时,杜三郎突然发现,他的三百白袍队与百余人亲兵都在开始的突进之后,却陷入了西陵军三个重步兵团的包围。很显然,失去疯骑军强有力的突破,他那万军丛中斩敌帅首级的计划已经破灭无存。
接不归,到底是谁的不归?
战场的中心,古虎餐苦苦支撑的时间结界已达到了破裂的边缘。结界外侧一片不知谁的半焦战袍残布已不受时间结界的影响,轻轻地飘落地上,然后被那深蓝的魔法潮汐冻成粉末。可怜已斩出一尸的郝仁一点神通也没有,只是举着那半块断砖挥舞,将不时突进结界的西陵骑士的头颅,连着头盔被砸得如西瓜暴裂。
古虎餐并不知道头顶上那片火烧云的到来,便是知道了也无暇理会。他双臂上的衣甲已然碎尽,裸露的肌肤上不断裂开密密麻麻的小口子,那是从时间结界裂痕间渗入的西陵大魔法师们施展的魔法潮汐。那些小口尚未流血便又不断愈合,这却是因为尽管古虎餐的时间结界仍不是域,却已有着域的某些属性,已然有了自疗的效果。
事实上,西陵大魔法师们所施展的魔法潮汐已经是一种域,在潮汐里只有施法者唯一的意志。而六个互补相携的域,狠狠地压挤着古虎餐那尽管具备了域的部分属性、却仍谈不上领域的结界,其结果是看到这一幕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
郝仁痛苦地奔波于大帅的周围,身距古虎餐咫尺的郝仁比谁都清楚古虎餐承受着的痛苦。可惜他仍没有神通,甚至连以身为盾替古虎餐扛上一点压力也不能。郝仁只斩出一尸,虽是仍在三界,虽是仍无法力,却也已是跳出五行外——斩出三尸已然成圣,而斩出一尸跳出五行,金木水火土的能量便不能再约束他。对于五行元素来说,他是一个透明人,若他有神通,更可以五行为用。可惜,他没有。
“日后娶妻了,我若叫你喝酒,不许耍奸赖皮躲酒。”古虎餐那幽若游丝的声音里,仍是不改的俏皮,或者按西陵将军说的,仍是带着那股痞子式的蛮不在乎。郝仁泪都要滴下来了:大帅都到这地方了,还想着我的事。
“千古艰难唯一死。放心,太难的事,我向来不愿做的……”说完这话,古虎餐大约还想笑笑,但那潮汐的压力已让他连眼也睁不开了。郝仁嚎叫着如受伤的独狼,再一次砸碎了某个冲入时间结界里的西陵军人的头颅。
七位六翼天使再一次吟唱起叹咏调,但这一次已然没有方才的紧张。如果不是将军的命令,谁都清楚根本不用再施展一次神罚攻击,在六位大魔法师的压制下,古虎餐连一条毛发都不会再存在。
倒是那六位大魔法师,发现了天上那片雷电环绕的火烧云。他们并没有如同将军一样,得到古虎餐的记忆,所以在沟通以后都认为,那很可能是古虎餐最后同归于尽的杀招。于是,残存的骑士被命令后退,而七位准备再次向古虎餐施展神罚的六翼天使,则改变目标,准备抵抗那片火烧云的攻击。
至于将军,他连火烧云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空隙,在朔方军中也是征战二十年、凭着自己的战功做到总管朔方军略事的陆天波,领着他唯一的部下——五十名肃整军纪的五色棍都和七头被古虎餐驯服的牛头怪——冒着魔晶炮的炮火开始了冲锋。没有人可以在三头如同高山的牛头怪的包围下,仍去注意别处的风景,即使强大如将军。
时空之门和辎重突然受到的攻击让西陵军被迫分散兵力,疯骑军和白袍队、亲兵都又将西陵军一边侧翼搅得一团混乱。尽管西陵军人有着良好的纪律性,但他们也是人,西陵军自己龙骑兵十一团的溃军、穿插突破的疯骑军以及胶着战斗的白袍队与亲兵都,都让那三个重步兵团无法瞬间整队重新阵列于前。
当两头牛头怪被魔晶炮火扯成巨大的碎肉、另外两头牛头怪陷入西陵军的包围,五色棍都只余下十一人时,陆天波捉住了这个瞬息消逝的战机,冲破了西陵军的防线,包围了西陵军的总指挥部所在地。
一侧的西陵军,已用一个重步兵团包围了杜三郎率领的白袍队和亲兵都,两个重步兵团已重新整队抛弃身上重甲急速回援;另一侧的西陵军已解决了那两个牛头怪,三个龙骑兵团催着胯下的角马风驰奔援而来。
陆天波领着仅存的十一名五色棍都军士,对着西陵将军笑道:“不须多言,某无古帅逸趣,某也无意问尔姓甚名谁——众将士!杀无赦!”说罢,带领着五色棍都的军士及三只巨大的牛头怪,陆天波便开始了对西陵军总指挥部数百文职军官的屠杀,原来作为将军警卫的神圣魔法师小队已然奔赴支援时空之门,他唯一要解决的,只是西陵将军百余人的警卫连。
然而将军并没有陆天波想象中那样泪涕横飞乞求饶命,甚至连绝望也没有,将军只是冰冷如水地戴上了头盔,骑上了神骏的独角兽,握紧了那把数十年前轻松击杀东陵修真者的长枪。只要解决了古虎餐这个让他头痛的敌人,东陵人,不过尽皆蝼蚁!除去古虎餐这个总能在战略战术上别出心裁的统帅,西陵军对原始东陵的军队,实在是没有失败的理由。至于那三只牛头怪?的确是个麻烦,只不过将军还是从容地拉下了头盔的面罩——自从操纵东陵远古封印那一天,他就有解决这些庞大怪物的手段。陆天波凭仗着牛头怪成功突进到这里,但如果古虎餐仍在指挥着朔方军,却绝不会让它们来攻击西陵军的总指挥部。
率领六名突破领域的朔方军攻击时空之门的张七郎,已然看见那片火烧云。所谓突破领域,只是指曾经施展出领域,平素能达到近乎领域的实力,却并非随时便能施展出领域来。但张七郎的第七识末那识,仍使得他有足够的神通明白古虎餐的处境,眼看防守时空之门的西陵军在五位近乎领域实力的朔方军攻击下已近崩溃,增援的西陵军又被一位厮杀间再次施展出领域的朔方军缠住,张七郎准备马上回援古虎餐。
但就在这时,那名袍泽施展的领域却瞬间破碎,精锐的西陵军一涌而上,将他斩成了肉泥,而张七郎也发现自己已深陷于对手的域中。就在这时,张七郎见到一抹箭影——比光更快的箭,然后他才听到凄离的羽箭破空呼啸声。
末那识有大神通。张七郎知道下一枚箭已经搭上弓弦,而他,就是目标。自己被锁于域中,第八识不能随心所动施展出来。即使施展出来,虽然第八识有领域之威,然一箭已碎域,何况对手还可以再射两箭?
他甚至可以知道,对手射出三箭以后便暂时无法维持这种将自己锁定的域,也暂时无法射出那种比光更快的箭。但知道这个又有何用?还不如不知。
常言从军之日便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的张七郎,对于自己的结局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在心底痛苦的低叹:那个尽管位高权重却没有丝毫架子,自己看着他长大如手足一般的古虎餐,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