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儿,我这张脸已经美艳到让你不忍直视了么?来,喝杯茶,今天你可是我的贵客。”
苏颜放下双手,眯着眼睛去打量,心里发恨,居然真叫楚南说中了!可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她犹豫着不肯靠近,冷不防又听流风道:“不想做我的客人?那我当你的救命恩人可好?幸得昨日是我亲自出马,否则谁为你解决那些个肮脏的乞丐?”
乞丐?苏颜霍然抬头,迎面撞进流风含笑的眼。不知何时,他已近到她面前,一脸的戏谑与兴味:“诧异?我以为你既敢应那些女人的邀约,就该做好准备才是,怎么还会惊讶?”
苏颜暗自后退,正想拉开到安全距离却被他甩出的红绫缠上手腕。下一刻,即被他“绑”去了那隐藏在团团彼岸花当中的茶案。
她被迫跪坐在团垫上,却只冷着眉眼不去看他。她怎么都不会忘记,当时在天牢里,这个男人对她用刑的手段有多狠辣残忍。
“客人也好,恩人也罢,今日总归是想从小颜儿手里讨样东西的。”流风稍有停顿,“你看这院子如何?”
苏颜默默盯着自己的衣袖,脑中想的却是楚南。她没想到,那些看起来矜贵骄傲的贵女们居然会狠毒到用乞丐来毁了她。也不知他是否清楚她的处境,就怕他不仅不知道,还被云雁青那些人诱导着误会什么。
念头刚起,苏颜便自己连忙掐了去。
她师叔这个人,不论看起来是如何的端方有礼,一旦动怒,那绝对能让她掉几层皮。她这才刚从他的榻上爬下来,可千万不能再回去了。她得相信他足够英明神武,能一眼看穿所有诡计而相信她的无辜清白。
“这在当年还是谢氏的别苑,后谋逆案爆出,院子也被封锁,渐渐荒废。我却觉得,用它做雪镜司的私狱正好,便向陛下讨了来,收拾一番换个名字,方有如今的模样。”
苏颜惊醒,这是她几天内第二次听见谢氏了。她警惕地看向流风,就见他笑颜灼灼,衬得他眼尾那处的彼岸花都似浸了血色。
他端起茶杯,一字一句浅笑如花,渐至怒放:“陛下有令,需得将所有谢氏余孽捉拿归案。”
“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是谢氏子弟,更不知所谓的余孽都在哪儿!”苏颜气急,抢先流风发难。谢氏也好,雪镜司也好,她哪个都不想沾。
流风笑得一脸慈爱包容,瞬间化身老爷爷:“你没有,但你表哥有呀。我听闻他手里藏了份名单,里面囊括了所有散落在外的谢氏余孽。凭你们的关系,你撒个娇他还能不给?”
苏颜心中咯噔一声,听到最后一句更是紧张,连忙反驳:“我要和他真有什么关系,当初能在你手下实打实地受三天刑罚?”
“当初陛下有令,我也是不得不为。况且你若是不受伤,怎么让表哥心疼?瞧,他为了你连听月和血莲都搜刮来了。”
苏颜撇撇嘴,仍旧反驳:“那是他怕无法给我母亲交代。”
“啧啧。”流风摇头,挤眉弄眼地笑,“你身上都有他的烙印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衣襟,难道他之前留下的印子没消,还被流风看见了?
“咦,真那啥了?我只是将将你罢了。”流风眸光微闪,面露惊讶叹道,“没想到左相平日里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私下却这般……这般……实在,还知道要先下手为强摘了你这朵娇花。”
苏颜恼怒地暗骂自己,若当真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她明明已经活过一世,为何还这样愚蠢?居然三言两语就被人试探出虚实!雪镜司可是岚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若被他们拿捏住把柄,那她师叔以后的谋算岂不是更加危险?
她习惯性地掐着掌心,兀自盘算起能有几分把握伤到流风。
她其实并不清楚流风的武功有多深,到如今也只有全力一拼了。
苏颜抬眸,意外对上流风飘来的目光。下一瞬,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她解了腰间的软鞭,卷起茶案便向他抽去。当时他落了多少鞭在她身上,她现在就想还回去多少鞭。
然而真正交手之后,她才发现流风的武功比她预计得只深不浅,虽达不到楚南的水平,对付她却是绰绰有余。
果真,几招之后她的长鞭便被他的红绫牢牢缠住。
“小颜儿,回去告诉你表哥。黄泉花开之时。”
苏颜等着后半句,但流风却已经收手,最后更直接用掌风将她送出院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方发现那竹屋上悬挂着的牌匾:十八殿。
是指十八殿阎罗?
苏颜顾不得多想,匆匆转身离开。她闯得这不大不小的祸,还是得尽快通知楚南才行。可问题是,她对外还是废了武功的伤患,但凡四周有人,她就不能用轻功,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慢上不少。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刚拐到官道上去,身后便有商队出现,而且为首领路的那人还是她熟悉的宁泽烨。
宁泽烨大概看见了她,扭头对其他人吩咐几句便打马朝她而来:“苏姑娘怎么独自徘徊在这荒郊野外?”
“昨日去参加茶会,醒来便在这儿了。”苏颜如实道。
宁泽烨愣在原地,半天不见有变化,似是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苏颜笑了,上辈子他就闹不懂女人间的明争暗斗,想来现在依旧是糊涂,她也不打算解释,只道:“宁公子方便借匹马送我回城么?一夜未归,府上怕是该担心了。”
宁泽烨点头同意,从商队里抽调了匹温顺的小马过来。
苏颜“感激”地笑了笑,见他脸色有些憔悴便胡诌了问道:“宁公子又是从何处而来?先前听闻大考因故取消时,我还找过你。”
“……是因为青花宴,再有一月便是开宴的日子,想要后面四年都能有好赚的银子,现在就得着手准备。”宁泽烨抿出笑容,但在苏颜看来,这笑容当真是勉强极了。
只不过她的思绪也绕到了青花宴上,便没继续搭话。
等到一月后,四国使臣和各地的商贩齐聚京城,她母亲也该出现了。
按照她原先的打算,是要暂时离开楚南,回去她母亲身边多待几年的,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能不能走还是个未知数。
大抵是因为两人都没有心思彼此试探,一路上竟沉默得很。
待入到城中,苏颜便道谢请辞。而这时,宁泽烨似是调整好了心态,惋惜道:“不知近日能否再见?”
“经过这次茶会,我觉得还是留在府中休养较为妥当。公子的相助,怕是需到青花宴才能回谢了。”苏颜歉疚地看他一眼,正准备给他留点念想继续套着,耳中就灌进了那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啪!”
苏颜被云雁青一巴掌掀倒在地,她不是不能躲,但在看见云雁青那张脸后她就改变了主意。
与其回去之后费尽口舌地向楚南解释,还不如让他自己看来得清楚。
“苏颜你个贱人,怎么还有脸出现?乞丐不够你玩么,又搭上了这么低贱的商人!公子他都知道了,楚府不会再欢迎你的,趁早滚远点!”云雁青她双手叉腰得意道,“公子他不仅谢我,还帮我爹恢复了任职,这些是你能比的么?别再做梦了,不如趁现在还有点姿色去抓住你身边的这位贱商!”
“苏姑娘你没事吧?”宁泽烨将苏颜扶起,转头对云雁青道,“这位姑娘,莫非是你借茶会之名邀请苏姑娘,却又将她丢到荒郊野外的?”
“是又如何,我还怕你一个贱商不成?”云雁青高傲地抬起下巴,鄙视道。
宁泽烨冷笑,正打算训斥时远方忽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这马蹄声不大也不急,却非常齐整,他循声看去,赫然是大考那日在后院见到的车驾。显然苏颜也注意到了,缩在他怀里的身子骤然僵硬。
“苏颜,现在知道怕了?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公子身边,我绝对让你过得比今天更凄惨!”
宁泽烨以为楚南是来接苏颜的,但车驾却停在了距离他们还有段路程的中间地带,只有那八名佩剑的雪衣侍卫策马靠近。
“小姐,请回。”
宁泽烨暗自震惊,有些摸不准楚南的心意,他那么宠苏颜,不是该亲自来接的么?而且怎么会让云雁青继续侮辱?
苏颜却于此时挣开了宁泽烨,一步一步向那车驾走去,然而一路都在心里打鼓,手脚发颤。
偏不死心的云雁青还在嚷嚷:“苏颜,你站住!这是又勾搭上哪府的公子去做小姐了?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这可是京城,当街伤人是重刑,我可以让我爹把你们全部抓进去!”
实在受不住云雁青的愚蠢,苏颜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想抬眸就见到了那挑开珠帘的长指。
然后,那手指又缩了回去。
苏颜顿时想哭,完了,他一定是看见了。知道她不仅没事,还搭理宁泽烨,她待会儿的下场想想都可怕,她能不能不上去?
离车驾越近,她的速度越慢,到最后她甚至忍不住想扭头跑了。
就在她按捺不住这股冲动侧身时,里面传出了那冰冷更甚于深渊的嗓音:“苏颜。”
而她恰好正面对着跟上来的云雁青,于是两个人都傻眼了。